朝颜透过那缠绵的雨帘看去,却是夏夜欢。她心中诧异,这风大雨大的,夏州官身子弱,怎地还在雨中奔忙了?
如此一思忖,倒是来不及应他了。
在马车中的夏夜欢却误以为雨帘重重,又兼着哗哗的雨声,姜姑娘听不清,便又特意喊了一声:“姜姑娘,是我呀。”
朝颜这才应道:“夏州官,您这是往何处去?”话音才落,她又觉得自己的这句问话不妥,自己一个平头老百姓,怎好问人家夏州官何处去?
幸得夏夜欢却也不在意,瞧瞧赵家豆腐店里还杵着几个人,正痴痴地看着他,便微微一笑:“姜姑娘,我先走了。”
待马车从巷口消失,赵娘子迫不及待地问朝颜:“姜姑娘,方才那位俊俏郎君,是新任的花州州官?”
朝颜点点头,也难怪赵娘子问这样的问题,夏州官长得实在太俊艳了,理应像那桃花坞的桃花仙子般,藏在桃花中不与人见。
赵娘子叹道:“可真真是好颜色呀,便是比我们女子,竟是还要美上几分。”
朝颜知晓方才在雨中那匆匆一瞄,定是让赵娘子惊为天人了。她初初见夏夜欢时,不也怔愣好一会吗?
她笑着转过头去,却看到屠户家的娘子脸色有几分苍白,神色藏了几分惊惶。屠户家的的娘子喃喃道:“也不知道我家阿郎晓不晓得躲雨,我还是先回去看看他好了。”说着竟直直地朝外头冲了进去。
“哎,哎!”赵娘子忙叫她,却只看见茫茫的雨帘了。
“这商娘子可真是,竟是连豆腐都忘了拿。”
一刻后,大雨才渐渐停了。其实朝颜一向是个心软的,只要别人对她好,她定要还上别人几分的。这回在赵家躲了雨,她又买了几块豆腐,包在芭蕉叶中提回了家。
路上积水多,她又未着木屐,只得小心翼翼走着,饶是这样,仍是将裙摆弄湿了。待回到家中,她进了屋,便忙着将裙子解掉,欲换了干爽的。
才脱//下裙子,就听外头有人敲门:“可有人在家?”听着却像是个陌生的妇人声。
朝颜纳闷,忙将裙子换了,又趿了木屐,将微微湿着的秀发拨到一侧,才去开门。
院门一开,是个陌生的妇人。妇人年约四十有余,皮肤细白,双眼一眯,倒是起了些细纹来。她穿着直襟的褐布衣裙,头上覆着同色的头帕,整个人看上去利利索索的。
朝颜在打量妇人的同时,妇人亦在打量她。只见朝颜一张圆脸,杏眼桃腮,瑶鼻樱唇。方才约莫是被雨淋了,秀发有些湿了,拨在一侧,露出嫩白的脖颈来。身子略略丰腴,胸前鼓鼓囊囊的,以后定是个好生养的。
朝颜见她一双眼直往自己身上瞄,顿时有些不虞:“这位婶子要找谁?”
妇人笑眯眯道:“你是朝颜姑娘罢?姑娘莫怕,且听我细细与你说。我本姓荀,因我素日里闲了,便帮着姑娘小伙们牵牵线,搭个桥,是以大伙都叫我荀媒婆。这不,今日我来,便受了刘家的托,来向姑娘提亲的。”
刘家?提亲?
朝颜正欲说话,那荀媒婆又道:“姑娘家的情况刘家都是清楚的,是以刘家如今是这样打算的,若是以后成亲了,刘家的二郎先到姜家住着,与姑娘共同抚养小舅子。待小舅子日后成亲了,刘二郎再与姑娘回刘家。”
朝颜越听越不对劲:“我如今并无成亲的意愿,到底是谁让你们来提亲的?”还作好打算了,难不成又是那吴氏?
荀媒婆见朝颜一脸不虞,她自己也有些糊涂了:“这不是姑娘家的亲人明里暗里提点刘家人的吗?是以刘家人才托了我前来说媒。不过,虽然刘家现在虽然穷,但那刘二郎一身气力无穷,以后定是让姑娘过上好日子的……”
朝颜打断她:“婶子说的可是刘家二郎刘天牛?”
“正是,正是。”荀媒婆连连道,“姑娘也识得刘家二郎?”
怎么不识?刘天牛是朝青玩伴刘板凳的叔叔,天生力大,但总憋着一股憨气。又是个没主见的,素日里横冲直撞的,替人背了不少黑锅。刘家因此穷破不堪,刘二郎应该也有二十好几了,但好人家的女儿都瞧不上他,便是连破落户家的也看不上他,怕他哪日就将自己的一条小命搭了上去。
荀媒婆见朝颜不发一言,脸色却是不好看,自然是知道朝颜对那刘二郎没什么好印象。但她仍旧忍不住:“这年轻人嘛,火气大,一时忍不住便下手了,成了亲便好了。”
朝颜从怀中掏了几个铜板塞与荀媒婆:“婶子,这事你可能听差了,我就不请你进去吃茶了。”
荀媒婆也是个识相的,揣着几个铜板,到底也没白跑一趟,当下道:“倒叫姑娘破费了。”
朝颜关了院门,正坐在灶房里细细想着,到底是谁明里暗里的提点刘家人时,院门又响了。
“姜姑娘可在?”听着像是夏山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