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品称珍,何者为醉?
食无定味,适口者珍。
朝颜将被汗湿透的衣衫换下,又将挖回来的荠菜一一洗干净,一些放在簸箕里晾干,另一些则放在阴凉的地方,明天早上再吃。
忙完这一切,日头已经升得老高了。她赶紧将双手洗净,预备做玫瑰火饼。面、香油、白糖和匀备用,薄荷与小茴香末擦匀做馅,搓圆后粘上芝麻,再用玫瑰花的模子作印,一只只造型精致的玫瑰火饼便做好了。其实,真正的玫瑰火饼并非这样,她这是求了做家具的师傅,造了玫瑰花的模子,不过是借用一个名头而已。真正的玫瑰火饼,还要加以玫瑰糖,里头有胡桃白仁、榛松瓜子仁和杏仁,售价也比她这个贵上几十文。但到底是普通人家的吃食,传出去也算是吃过玫瑰火饼了。
忙活一个多时辰,朝颜共做了一百来只饼,她将玫瑰火饼放进蒸笼中,升火炊饼。片刻后,诱人的香味便从笼中传出,又听朝葵在那边闹:“我要吃饼!”
吴氏便哄他:“待会爹爹从外头买回来,比她这个要好吃得多!”
说实话,若是论普通点心,还真没有人做得比她好吃。她的白糖和香油虽然用得不足,但比起其他人的小商贩却是略微多那么一些,面也是用稍微好些的,只是售价到底是吃亏。忙活半日,挣得不过三五十文。
花州的普通老百姓仍旧是吃两顿,早饭一顿、晚饭一顿,中午饿得实在受不了,就寻些早上剩下的东西吃。但也有讲究些的,中午不愿意开火,但也想吃一些好的,口袋里也有一些余钱的,便专门买一些点心来吃,朝颜做的便是这样的生意。
玫瑰火饼出锅,晾凉,朝颜又用煮过几次的竹叶包好,照旧叠在篮子里,用一块花布盖好,戴上斗笠,锁好门,挎着篮子出去了。
春日里的日头并不烈,但总有一种缠绵的热。朝颜出了西四巷,拐进西三巷,便开始叫卖起来:“新鲜出炉的玫瑰火饼,一文钱一个……”
在西三巷,她也算是有些固定的主顾,每隔两三天便要买来打打牙祭,每次买得也多,三个五个也买得起。走完西三巷,便能卖掉一半的玫瑰饼。
然而,她才走到第一家,女主人叫四大婶的,正站在门口端着一只木盆往外倒水,见她便快语道:“姜姑娘,你可来晚咯。今日新来一个也是卖玫瑰火饼的娘子,一文钱能买两个呢!我方才吃了,和你做的差不离,其他的婶子也都买了。”
朝颜便笑道:“那多谢四大婶提醒我了,让我不用行冤枉路。”
四大婶一向也挺喜欢吃朝颜做的玫瑰火饼,隔着一条巷子,也知晓朝颜拉扯一个幼弟生活不容易,但她自家本就不富裕,也顾不上接济他人的,自是哪家便宜便买哪家了。是以她对朝颜不过闪过一瞬间的不安,便觉得自己是极为良善的了。
朝颜心中虽然失落,但在花州城中,像她一样做小吃食的姑娘和娘子不下数十人,若是每天都因为这个而怨恨别人,可就太不值当了。
她仍旧挎着篮子,慢慢拐向西二街。西二街素日里买的人并不多,但也有几户人家。假如方才那同样卖玫瑰火饼的娘子也来过西二街,她便没有什么希望了。
“玫瑰火饼,新鲜的玫瑰火饼……一文钱一个……”朝颜强打起精神喊道。万一卖不出去,最多她与朝青一日六顿都吃这玫瑰火饼,还省了石炭钱呢。
果然,没有人开门来买。
朝颜缓缓地叹口气,仍旧喊道:“玫瑰火饼,新鲜的玫瑰火饼……”
一扇半新不旧的院门忽而打开,朝颜下意识地看过去,却见从里头走出一位俊美公子来。
剑眉星眸,眉眼含笑,宛如下凡的仙人。只可惜,脸色苍白了些。
他身上穿的,是寸尺寸金的纱罗。
只一眼,朝颜便将视线收回来。这男子,非富即贵,在西二巷出现,可能是来访友。她以前曾听说西二巷中有几位隐世的大家,约莫有一位便是住这里了。
她正要离开,那公子忽而叫住她:“姑娘,玫瑰火饼如何卖?”
朝颜讶然看去,却见公子正认真地看着她,应是在叫她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