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出霉味即将腐烂的果子,被虫鸟啄得千疮百孔的树叶,或是多日被水泡得臌胀散臭的糕点…
嗯,展鸿此刻便符合以上这些形容。
绵绵当即没了方才张牙舞爪的气势,它迅速地钻进了云泽的袖子里,时不时试探性地探出小脑袋往外瞥一眼。
“拜见帝君。”
展鸿本已虚弱地如同一片破碎的树叶,却还是颤巍巍地拱手向云泽行了个礼。
“乌赫长老,十六名乌雀魔族忠卫,以及域外族数百口性命,仅用你这个儿子一人的命去抵,你可愿意?”
即便看到展鸿如此骇人的模样,云泽帝君仍然不为所动地品着自己手中的美酒,眉宇间不曾动摇分毫,他只是云淡风轻地问着。
展鸿闻言却是瞪大了双目,不可置信地望向了一脸视死如归的展邪,最后他咬咬牙跪了下来,艰难地开口:“是我这个做父君的平日里教导无方,我对不起他的母妃,也对不起他…他所犯之过,展鸿愿一力承担,求帝君成全。”
与展邪的大惊失色不同,云泽帝君像是早已知晓展鸿会这般选择。
云泽帝君终是起身,他冷然肃穆的脸庞上多了几分凌厉,碧绿深潭般的凤眸蓦然望向了展邪:“不能护弱者,如何为君?只会凌弱者,何为强者?今日既然你父君甘愿替你受过,本君饶你死罪,但剔去你的全部魔能,且此后需随本君一道平八荒之乱,救护弱者,直到你还清那数百条性命,你可愿?”
展邪此时满脑子便是那个被自己折磨得将死的父君跪下为自己求情的画面,他不明白,可是他还是木然地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帝君的处罚。
是啊,他罪孽深重,母妃,死去的母妃一定对他失望透顶了罢。
在剔除魔能的过程中,展邪感受到了五脏六腑剧烈的动荡,他的灵力生生被剔除体内,撕裂的痛让他抽搐抓狂,却又极度的清醒。
在过分清醒的痛不欲生中,展邪隐约想起来一些往事。
儿时父君也是喜欢抱着小展邪坐在他的大腿上夸奖甚至亲吻的。父君是从什么时候变得对他严厉又冷酷的呢?自从那一日他带了个比自己大一些的男孩回来,可是,他的身上为何会有父君的气息?而父君竟然会让那个男孩称呼他爹爹,父君给男孩讲故事,并让男孩坐在他的大腿上撒娇,两人无比亲昵。
展邪嫉妒极了,母妃也时常因此同父君吵架,后来竟抑郁而终,魔族再好的药物也治不好母妃的心病。
展邪拼命地想要得到父君的认可,可父君总是对他敷衍至极,父君的眼里仿佛只剩下展风。展风,展风,展风…
每每看到父君满面慈爱地夸奖展风,并且有意无意说着要让展风继位,展邪的心就被黑暗吞噬一层。直到如今,他的心已经彻底坠入了乌黑的寒潭。
展鸿转过身不忍去看,整个身子却控制不住地颤抖着。他明白是自己对不住这个儿子,可有些秘辛委实牵连太广,时机未到,他还不能说。
望着不远处那颤巍巍的单薄身影,展邪忽然想起,以往父君总是偷偷跑去母妃的房间欣赏母妃的画像,一进去便是好几日不出来,眼角终是流下泪来。
或许,这么多年,他也有错吧。
剔除了展邪的全部魔能后,云泽帝君又施法将展鸿的身上的伤消除去,并与其交代好魔域的整顿事宜,而后又答应替他寻找展风,这才领着浑浑噩噩的展邪一道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