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外冷风,凛冽如刀割。
诸葛青卿杵立站着,眼中是诧异,是无措,是不解,是茫然,还是凄凉。
独孤烈对护卫在身侧的中将鲁元子,说道:“这里交给你了。”
他说话时,眼眸一记寒光闪过。
鲁元子会意,拱手应承。
乌达姑姑也看出了独孤烈的意思,上前将杵然失神的诸葛青卿扶进帐内。
独孤烈又对鲁元子交代了几句,也准备进帐。
“大汗。”胡诘儿拉住他的衣袖,眼内难掩惊恐之色,“大汗,胡诘儿害怕。”
独孤烈看了一眼段干桑布,平淡说道:“这两日就随你父亲回家住。”
“不,我要和大汗在一起。”胡诘儿指着诸葛青卿所住穹庐说道:“这中原女人如此冷血毒辣,大汗为何要和她在一起?”
独孤烈眼眸冷了几分,他看着胡诘儿的纯净的眼眸说道:“比这更血腥可怖的场面,我也见得多了,这并不是冷血,而是血性。”
看着独孤烈沉冷的眸子,胡诘儿不敢再多言,他的雷霆手段,她早有耳闻,即使未亲眼所见,单凭他周身散着的嗜血阴冷气息,就足以让人畏怯。
“大汗恕罪,臣这就带胡诘儿回家。”段干桑布连忙上前说道。
独孤烈点了点头,便转身进帐。
“爹……”胡诘儿红着一双眼,满是委屈不甘地看向段干桑布。
“走吧,跟爹回家。”段干桑布看着灯火通亮的穹庐,烛光从白帐内透出,轻轻叹息,拉着胡诘儿离开。
回到账内,诸葛青卿坐在床边,看着仍旧昏迷的叶只圭,彻骨寒意由内而外,冷的血液几乎滞流。
她从未觉得,冬天,竟是如此的冷。
她、叶只圭、沈长峰三人在御花园追逐嬉闹的场面,还仿如昨日。
两小无猜、青梅竹马,他对她情有独钟,她也曾芳心暗许,若不是因为种种变故……但是变故之下,诸葛青卿对沈长峰的情谊并未减少,他未娶她,她能理解,沈家也是世家大族,他是沈家三代单传肩负沈家兴亡使命,就像她,也不肯能一意孤行嫁他一样。
但是,为何要杀她?若不是叶只圭全力扑救,她怕是已经死在刺客剑下。
她也曾想过是否是构陷,但那招供的刺客亮出信物,确实是沈长峰的手书和他中军副将的信印。
难道因为娶了诸葛茉丹,与韦家结了盟党,所以要对她赶尽杀绝吗?远在边塞的她尚且如此,千里外,宫中的母后和太子,又该是怎样艰难境遇?
“公主,该喝药了。”霜儿端着药碗,装了一勺喂于诸葛青卿嘴边,担忧地说道:“公主身子还未痊愈,又在外面吹了许久的风,服下热药驱驱寒气。”
诸葛青卿微偏了头,汤药苦臭难咽,何况她现在什么也吃不下。
“公主,你的伤寒之症入体极深,若不按时服药,怕是要落下病根的。”古西风也在一旁淡淡劝解。
病不病根的,对现在的诸葛青卿而言,又有什么要紧的呢?
他们以为她是为了叶只圭的伤伤神,其实也只是一半儿,另一半,是曾情深意切的男人,竟然要对自己赶尽杀绝,让她胆寒悲戚。
“只圭如何?”诸葛青卿淡淡开口,语气中满是疲态。
“七夜香毒性太强,我虽已封住他几处血脉,但眼下还无法将毒逼出。”古西风掏出绸帕,仔细擦了擦双手,继续说道:“一会还请大汗差人,将小世子抬去我帐内,方便照料。另外,要解七夜香的毒,还需要几味草药,不过这几味药边塞之地是没有的,必须到中原的药市采买。”
医术方面独孤烈并不精通,古西风的医术他还算信服,便也由他,“你开药方,我明日差人去采买。”
“明日,还是我亲自去采买。”古西风淡淡说道:“这几味药都是稀有的品种,成色年份,都影响了药效,况且是很难一家药铺就能买齐的,所以还是我亲自去一趟。”
独孤烈还是应允,诸葛青卿脸色却微变,她仔细说道:“古大夫不在的时日,只圭该如何?”
“我乘快马去往,顺利的话,三五日便可回。我留下七日的药方,每日两次按时煎服即可。”
“若七日未归。”诸葛青卿担忧地看着古西风,她知道古西风一心向着中原,得此良机,极可能一去不返,“若七日古大夫未能回,又该如何。”
独孤烈从诸葛青卿急切的模样似乎看出了点什么,而古西风手中的动作也顿了顿,不经意地看了一眼独孤烈,平静说道:“七日内,无论草药是否齐全,我必返回。况且,大汗也不会让我一人去,该是会派人随行保护的吧?”
“嗯,边塞地势复杂,我明天便从亲卫中挑选两人,一路随行护送古大夫。”独孤烈语气温淡,拿过霜儿手中药碗,亲自舀了一勺递于她苍白的失色的薄唇边,“来,先喝药。”
诸葛青卿怔了怔,看着独孤烈刚毅的面容下,眼底深处竟是温柔,薄唇轻启。
汤药极苦,却由吼暖入胃,冰封的血液也开始暖化流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