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年代末的一个春天的中午,阳光明媚,春暖花开。河水缓缓流淌,野鸡在泛青的麦田里奔跑着,麻雀欢腾。小朋友们追逐着,公鸡欢快的叫着。远处时不时传来几声狗吠声。田野里各种小鸟都有,大队的拖拉机在远处轰鸣作响,村民们都在忙碌着。孩子们放学了,走在狭窄的小道上,边走边唱《学习**好榜样》和《社会主义好》,手里拿着刚刚采摘的野花和探出嫩芽的柳枝互相打闹着,嬉笑着。
远处的大路上姗姗走来一个身背包裹的人,光头,背有点躬,年龄不是很大,三十来岁。穿的衣服灰土色,尽管是春天,但是他还穿着棉衣,横条白杠,明白人一看就知道是从监狱刚刚刑满释放的人。个头中等,本来一米七几的身体由于在监狱里劳动和风湿原因,腰背有点弯,所以显得稍稍矮了一点。他也想直起身板走路,可是直起来就会疼痛。皮肤黝黑,眼睛倒是很大但没有光彩,由于长期营养不良的原因已经是只剩下骨头架子了。轮廓分明的嘴唇上面有一些浓密的黑胡子,尽管在监狱里已经刮了,但是还是冒出了许多胡茬。脸上的皱纹已经很深,显得很老,虽然只有三十来岁,看起来却有四五十岁的样子。但是不管怎么样,看得出他曾经是个很帅气的小伙子。虽然目前这个邋遢样,仔细看看还是能看出当年的风采。步履不是很快,显得有些吃力。
他四处张望,走走停停。路边已经是野花遍地,麦苗已经有一尺多高,树梢的绿叶虽然不是很多但已经可以遮荫。他左顾右盼,仿佛在打量着陌生的环境。其实对于他来说真的是很陌生,毕竟做了七年的大牢,家乡对于他来说真的是大变样子。由于七年前被人陷害说偷盗了生产队的耕牛被判刑七年,他心里冤屈,他心里不服,他有苦说不出。心里什么滋味?回家高兴了还是释放轻松了?是要见到老母亲激动了还是羞愧于父老乡亲?是想报复诬陷他的人还是忍辱负重就此罢了?他的表情很复杂,谁也猜不透,也许他的心情很乱,也许什么感受都有。
此人是谁?
他叫二疤头,姓胡,真实的名字叫胡玉楼。苏北某县三棵树镇刘家寨村胡家庄的村民。出身贫寒,自小讨饭长大,不知道祖上从哪里来此安家。父亲早亡,母亲拉扯兄弟两人苦命度日,好不容易吃了百家饭长大成人,却因为在生产队一次失窃中被人诬陷做了七年的大牢。他冤枉,他无辜,他也无助。农村里的人无钱无势,家境贫寒又不识字,叫有什么用?喊有什么用?
走进村庄的时候,有几条土狗迎了上来,汪汪地吼叫着,好像在驱赶着外地人,也好像在提醒人们注意防盗,拼命地捍卫着这个贫瘠村庄的安全。他释放回家的时候没有人接,也没有人知道他今天要回家。
当人们被狗叫声惊醒的时候才发觉来了一个像是要饭的人走到了村头。妇女们纳着鞋底,坐在村头的一棵老柳树下,有五六个在拉着家常话,还有几个男人在一边的地上下着名字叫六周的地棋,津津有味中被狗叫声吵醒。众人抬眼望去,停下了手中的活计,停止了说话聊天。
观望中一个人说了一句:“怎么好像是二疤头呀?”其他人也在议论真的像啊。走近了,大家围上去,吆喝着吵吵的小狗们别叫。一位老人打量着二疤头,说了一句:“你是谁呀?你是二疤头吗?”此时的二疤头认出了这位老人,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眼泪唰的就出来了:“二舅,我是二疤头,我是小楼子啊,”于是嚎啕大哭起来,众人一面拉他起来一面好言相劝。大家都很惊讶眼前的二疤头,变了,瘦了,憔悴了。
二疤头的二舅是谁?他是生产队德高望重的人,叫施霞。过去的老人起名里面带有女人字样的也很多。老人过去在大队做过干部,年龄六十多岁,花白头发,精神俊朗,做事精明,口齿伶俐,人缘较好。和二疤头是一个村的,一个生产队。村里人都叫他施大爷。
施大爷拉起跪在地上的二疤头,看他哭得很委屈很伤心,自己也抹着眼泪,边哭边以大人口气哄孩子似地说:“乖,不哭,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老泪纵横,毕竟是自己的亲外甥坐牢回来了,既欢喜也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