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从说完,便见行在前面的主子兀然停下。未几,一双丹凤长目幽幽转来,凝在他脸上。
月琛居高临睥之下,随从只觉被盯得心中发虚,周身寒毛根根倒竖。
一向温文尔雅的太子殿下,怎的如此冷厉看他?
“太子殿下,是属下多言了,太子殿下与玦太子手足情深为玦太子说话也是应该的”
随从垂头躬身于月琛身前,颅顶似压一块寒冰巨石,直直要压的他喘不过气来。
“玦太子?”月琛挑眉,声线轻拨。
冰凉三字入耳,随从抬眸看去,正迎月琛凤目微眯。
电光石火之际,随从心弦猝然而崩,心脉凝冰,瞬间如坠地狱十八层。
“回太子殿下,是是月玦不不是玦太子!”
随从意识到自己话中错处,如今东景只有琛太子,何来的玦太子!
惊慌辩解之际,随从已然屈膝欲跪,然尚不待膝盖触到冰凉大理石砖,便被人承了双臂扶起。
“无须如此。”月琛将满面惊慌之人扶起,“虽月玦已不是太子,然依旧称他为玦太子者,大有人在,不止三石你一人。你于我面前如此称呼倒是无碍,然此处是宣政殿,你这三字若是落入我父皇耳中,是个什么下场,还需我说与你吗?”
闻言,唤作三石的随从愣愣瞪睁了双目看向月琛,见那张温润面孔如往日般如沐春风,僵硬的身子才松软了三分。
“是是属下记住了。”
“记下便好,回府罢。”
月琛轻语一句罢,轻拂宽袖曳然行于风中。三石见此,将似坠入腹底的心重又提回胸腔,轻声翼翼跟了上去。
彼时西风洛城长阳邑,邑道之上行人如织,街道两旁人声鼎沸。
无论是在酒楼喝酒的,还是于茶馆喝茶的,甚至是巷头占卜算命的,此时皆瞪睁了双眼看着行于街道正中的两人。
“你看,这不是咱们洛城出了名的混世小魔王代小王爷吗?”
茶摊桌上,陆仁贾斜目瞅着街上勾肩搭背的二人,胳膊肘捣了捣身旁人。
被捣者陆任轶放了茶碗抬起头来,“可不是嘛,看旁边那个,不就是昨天在黄雀楼前发银子的谢家二公子谢容嘛!”
“他俩什么时候勾搭上了,勾肩搭背的,看上去俩人关系还不错的样子!”
“害!这你就不知道了吧?”陆仁轶大口喝了碗水,“人家一个有权有势,一个有钱有财,两人在一块儿,那叫叫”
“叫啥啊叫,叫不出来了吧!”
“官商勾结!对!官商勾结!”
陆仁轶拍桌扬声一句,然立马便被身旁陆仁贾拉下捂了嘴,“疯了吧你,这种话也敢喊出来,看看前面两个,哪个你得罪的起!”
官商勾结?
虽茶摊二人声音不算大,然适才二人谈话早已落入谢容耳中。桃花眸瞥看一眼被他揽在臂下的代朝祁,谢容轻笑。
“谢兄,你看”
代朝祁兀然停下,手中折扇指着一处披红挂彩的二层高楼。谢容闻声循着代朝祁扇指的方向看去,红绸裹边的大匾上,醉梦楼三字镌刻其上。
“醉梦楼?”
“是啊!醉梦楼!”
见谢容凝眉思索,代朝祁将谢容搭于他肩膀上的手臂抬下。这人自谢府出来就一直将胳膊搭在他肩上,如今他肩膀都酸麻了!
然,还不得不陪着笑,他代朝祁什么时候受过这般窝囊!
“想来是谢兄方回洛城不久,还不知晓这醉梦楼是什么去处。”代朝祁抬臂请于谢容身前,“这醉梦楼啊,可是咱们洛城最大的青楼,里面的姑娘也都是最水灵最善解人意的!”
见谢容只仰头盯着醉梦楼的牌匾,却没有往里走的意思,代朝祁复又上前一步搭了谢容肩膀。
“谢兄愣在门口干嘛呀?不如随小弟进去快活快活?谢兄放心,无论谢兄看上哪个姑娘,我代朝祁,一定让她把谢兄您伺候的舒舒服服的!”
闻言,谢容凝目看向拍着胸脯打着保票的代朝祁,桃花眼眸兀然一笑。
二人皆是生了一双极是好看的桃花眼,然不同之处,便是谢容眼眸风流而不痞,代朝祁眸中,却是沉蕴着三分不易察觉的邪。
“姑娘?姑娘有什么好快活的?”谢容长眉一蹙,须臾狡黠一笑,附在代朝祁耳边,“是男人,就去男人那里寻快活,到这等醉梦楼里找女人,算什么乐子?”
“什什么?”
代朝祁听清谢容言语,登时呆愣原地,一双桃花眼中泛着惊骇之滔,谢容要找男人寻快活?
本来他以为在这洛城之中,自己已经算是荒唐到极点了,但他行事再如何荒谬,也从未找过男人啊!
这谢容莫不是有断袖之癖罢?
见代朝祁似看怪物一般看着他,谢容长眉微挑,唇角勾笑,须臾张目四下寻看。
“朝祁,你看”
谢容学着适才代朝祁动作,同样将手中折扇指向一处二层高楼,只是那牌匾之上,书有“蓝颜馆”三字。
“蓝蓝颜馆”
代朝祁顺目看去,已见几个穿着妖娆,身姿妖媚的年轻男子傍在门旁,似还向他递了个秋波,顿时他只觉胸中恶寒顿起。
“是啊,蓝颜馆!”谢容曳笑,勾着代朝祁肩便朝那处走去,“走吧朝祁,今日谢兄带你尝尝鲜!”
“谢兄!谢兄!”眼看已被谢容扯出数步,代朝祁连呼几声挣脱开来,“谢兄使使不得,怎么能去那种地方呢!若是传出去,你我还不就落得个短袖之说”
见代朝祁说话声音愈来愈谢容眉梢唇角,笑意愈加灿烂,重又上来勾了代朝祁肩,“我看朝祁是有这个心,没这个胆。不过朝祁,你竟然还怕那种虚妄之言?”
“我我哪有那个心!”
代朝祁扬声辩一声,然此声落入谢容耳中,却是招惹的他吟笑出声。
未几,谢容执扇挑着代朝祁下颌,出声缱绻,“你既是没有那个心,那你,脸红什么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