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出于何种缘故，此刻的她只想即刻逃离，不愿见任何人！她知道，数千年至今，自己早已不比当年，她手上沾的血，绝不比当年猎杀凰族的那些刽子手少。他们该死，她也该死，她没有资格受到任何人的同情与施舍！

她撇下凤绾，召回长鞭，独自一人决绝地向后退去，脚步迅疾而坚决。

凤绾忙道：“你去哪？”

她害怕芜歌就此一别，便再不愿见她，她知道，芜歌本性仍是善良的。杀这么多人，绝不是她的本意，她只是在用自己的方式惩戒那些不轨之人。可这种方式对芜歌而言太过残忍了，日后若再想起，她定将痛不欲生！

她唯一能做的，只有将芜歌从中解救出来！

芜歌忍住泪，回头怒道：“别跟过来！此事与你无关，倘若你要为他们强出头，就别怪我心狠，将你一并杀了！”她奋力一震长鞭，方才厮杀的气焰再现。

凤绾心中一凛，她果真错意了！

她迅速追了上去，两手一撑，挡住芜歌的去路。

芜歌怒目而视，一语不发，长鞭一挥，顿时抽向凤绾左臂，没有一丝犹疑！

凤绾振臂一挡，将她半落的长鞭紧紧拽在手心。鞭刺隐隐刺在她的血肉之中，直至鲜血淌到芜歌冰冷的手腕，方才化去她一身戾气。

片刻，凤绾冷静道：“现在能听我说了吗？”

芜歌沉默，而此刻的沉默却是默许了凤绾的要求。

她道：“当年我在渊台被杀，连尸体都不知被弃在何处，我可苦？死后被堕入无间炼狱，经历冰火两劫五千年，我可苦？死者尚不能生，生者却这样折磨自己……你常说，活着便是万幸，可到了自己这为何又这般想不开呢？”

芜歌苦笑道：“是啊，死者尚不能生，生者却痛不欲生。”她眼中满是绝望，看不到一丝希望。仿佛属于她的那颗太阳，早在数千年前便已西沉。

凤绾道：“凰族被灭，其中定有隐情，你可查过？”

芜歌点头，“查过……”她话至一半，欲说欲掩。

凤绾有些急切道：“怎么样，有线索吗？”

芜歌道：“没有。”

想到山崖上的尸骨，凤绾不再多问。倘若芜歌真有线索，她也不至于在此厮杀泄愤。

忽而，凤绾又问起了她的处境，数千年未见，她有太多话想对她说。

这些年，她到底发生了什么？

芜歌当年嫁至青丘于白泅为妻，本是九域的一桩美事。然在永极渊一战中，白泅却不慎身殒沙场，抛下妻儿早早离去。随即九域颁行剿杀令，凡属凰族一党，宁肯错杀绝不放过。白帝念及芜歌曾为白泅诞下一子之功，自作主张将其放行。

芜歌幸存，颠沛四海，期间她潜入朱獳、金鎏、九幽三国，势必要查清凰族被灭的真相。谁料，竟毫无所获。所有人对“凰族”二字闭口不谈，仿佛曾经显赫九域的大族自那时起便已成了历史。

最后一次，她潜入朱獳，却被嬴珏所察觉。临逃之际，掉落下从不离身的紫晶玉镯，那是白泅与她之间的唯一信物，亦是青丘之物。嬴珏借此问罪青丘，白帝性懦，不愿得罪朱獳，谈判之下，忍痛将白泅与芜歌之子白曷送与朱獳为质，并允诺向朱獳送去千年不愁的粮食。

芜歌自知惹下大祸，委身向白帝求情，欲以她的性命换下白曷，却迎来一计当头棒喝。意欲不轨已是重罪，倘若让世人知道当年他竟冒天下之大不韪救下凰族余孽，恐怕到时诸国奋起，竭力又将青丘给一锅端了。如今他已是万般忏悔不得！当年，他就不该救下这样一个孽障！

至此，芜歌心死，藏在无崖山上浑噩度日，数千年如一日。山上这堆被弃荒的白骨，便是当年窝在无崖山寻宝的“众匪”！

如今，她的长鞭也愈渐毒辣，已到了见一个杀一个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