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三四年过去。
这几年下来,农村老百姓日子还是难过。还都是集体劳作挣工分,壮劳动力10分一工为最高,工分最低却最轻松的是放牛,2-3分一工。
但农村里却有一种活,活儿轻松而又有高工分的,人还相当自由,那就是做挑脚夫。
每个村差不多都有挑脚夫,专门为村里集体的小杂铺店,去镇上挑各种各样货物。如油盐酒糖,瓜子花生等等。
这行当是份美差。
李和寿和义乌的小货郎李道平结拜后,道平时不时来周济和寿一家,使他家一下子成了村里头号的殷实户。
和寿在村里的名望一下子提高不少,来结交和巴结他的村民凭空增多。李布法更是与他成了铁杆。
话说李布法那天半夜,从七寡妇处出来回去,果然被老婆关出门外。
布法老婆一定要布法交待出这大半夜的死去哪里?
布法站在门外吱吱唔唔的,始终回答不出来。只说自己醉得一塌糊涂哪里还记得清。一会说倒在那里,一会又说醉在这边。并讨好地说那义乌小货郎真的豪爽,给了他一张大团结,说夜里的厨师辛苦钿就当帮忙,这10块钞票让我给你,说是当拜访礼。
当时的厨头师傅行价1块2角一天,那已是十分体面的人家才拿得出。
布法这四桌菜,原本是义务帮和寿忙的,这个布法已和老婆商量好的。
此刻布法老婆一听有10元钱,是义乌客人孝敬她的,不由得喜出望外,立马打开门,不住声地向布法索要。
布法摸遍全身,在再摸到上半身时才猛然记起,这10元钱,刚才已经给了自己的小心肝巧娘。
这下糟糕!
布法"叭—!"地一声,毫不留情地,恶狠狠地打了自己嘴巴一巴掌。
心里懊悔莫及大骂自己:你这没有关栏的臭嘴!
一边装模作样地又摸遍全身口袋,一边咬牙切齿,顿脚踏地地诅咒发重誓。说什么,真的!若是骗你马上被蚂蝗叮死,黄蜂蜇死之类的话。
″那钞票呢?钞票呢?为啥没啦?……?″
他老婆见他这样,满脸疑惑穷追不休。
″肯定是……肯定是……哪里丢掉啦!“
这下他老婆怎肯信他?还肯饶他?
当即哭天拜地的,不让布法睡觉。
把邻舍隔壁都吵醒。布法自知理亏,起先低声下气讲好话,答应天亮后一定去寻来;随后凶神恶煞地低着嗓子怒斥:再吵吵呆神巴掌奉承。见老婆始终不为所动,自己巴掌最终只不过悬空挂起,奉承不得。
无奈之下,布法只得衣裳都勿脱,和身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当假尸。
任凭他老婆哭爹喊娘唱悲调,扯被拉人耍泼辣!
好不容易终于捱到天亮。
布法连忙爬起,早饭都勿吃,想找和寿想想办法。
谁知等到九点多,道平和寿他们才起来。一阵寒暄后,这么迟了又不好意思说早饭没吃过,只得空着皮肚看着他们吃了早饭,再送道平到大樟树下,红着眼送别道平。却始终瞅不准机会,单个与和寿讲几句。
直到下午三点,布法才等到和寿父子回来,立即迎上去与和寿轻声细诉苦衷。
当然不能说钱送相好了,只推说丢了交不了差。
和寿听了哈哈一笑,十分仗义,立马回到家,从老娘处领出一张10元的大团结,交给布法,让他回去交差。
从此两个人成了铁杆。
和寿在村里原本就上上下下兜得转,现在条件好多了,自然更加顺当。
村里原来的挑脚夫年纪大了,出了几次差错,大队里已内部决定要换人。
和寿暗中得知这信息后,就找布法商量。
布法虽已因故退下领导岗位,上面让一个到过越南的退伍兵,叫李一江的替了他的位置。
这李一江一来是布法堂侄;二则当初一江他去当兵,体验过审的小伙子有几个,是布法利用关系让他去的。这一层和寿早懂,所以布法虽身不在其位,却还很是有话语权的。
老左十九岁那年,已长得人高马大,仪表堂堂。
和寿和布法,自然地为他谋得了挑脚夫这份美差。
李家岙村到三界大埠头七里路,半个钟头的脚程。
乡下的大叔大婶,七姨八姑大姑娘们,天天要攀工分,就算离三界集镇不远,一年到头也难得肯去逛街买东西。
加上过江隔水的要渡船,来回的渡船钿还要四分。那时节,一分钞票最好能剖开对半用。勤俭节约是美德。
不抢老左因而成了村里香喷喷的大红人。
差不多天天有人叫他捎带针头线脑,簸箕锄头之类的农用品。
不抢老左为人随和大气,从不推三阻四,有求必应而且帐目清楚。对这差使也很珍惜和敬业,深受乡亲们的喜爱。
日子过得挺快的。那一年,大哥不偷被大伯伯叫去义乌,也学做起小货郎的生意。不过不用他走村窜巷,只让他和几个姐妹,帮衬着大妈,整理出分检出各样小东西。
这边不抢做挑夫,却好景不长。他这样美兹兹,做了两三年的挑脚,终于有一天丢了饭碗,还差点要吃官饭。
这年老左21岁,春天一个雨过天晴的日子。草籽上市三月中旬。
不抢老左跟往常一样,从三界大埠头上老街的南货店里,盘肩挑出两担东西,一担老酒一担酱油。
先挑一担到大埠头渡船口放好,再回转去挑另一担,这叫盘肩挑。
等渡过江到白沙村的渡口,又盘落两担货。
老左先把两坛酱油挑上。
两坛酱油统共连坛一百二十几斤。经三年历练,老左已虎背熊腰,一身撗肉,膀子足有三百斤力气。
他挑起酱油担子,十分轻松,一口气从白沙渡口直接挑到埂堤上面白沙村口路边,足有一里多地。于路边轻轻息落,把两坛酱油并拢放好,抽出酒笼套,荡荡悠悠的回转渡口去挑两坛老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