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作为夏绥节度使的米曁不战而逃罪无可赦,然而更要命的是夏州城作为通往河西的重要通道,城内不仅有数万百姓,更有十数万石的粮草储备,也就是说只要论恐热愿意,在不依靠外来供给的情形下,这区区千逾骑兵能在夏州城衣食无忧地待上几年不止。
米曁的失职让御史们顿时生得心花怒放,将天底下最是能让人万劫不复的罪责一一罗列堆砌于那一道道奏疏之上。
以至于最后,便是封敖都对此有心无力。
于是,每日多如牛毛的弹劾奏疏被源源不断地送到御史台,这一次,封敖原封不动地将所有奏疏上呈三省,再由三省递交李忱。
最后由李忱亲手把这些奏疏原封不动地扔到一旁,任由其堆积如山。
每每有朝臣问及此事,封敖便以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回道:“憋得太久,总得找个出气的地方不是?!”
但很快,封敖此言便被人告到了李忱那里,斥其玩忽职守、将国之大事置于儿戏,如此云云。
但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是,无论对于米曁失职,还是封敖大不敬,李忱似乎都未作出太大的反应,这不免让那些混迹朝堂数十载的老狐狸们揣测纷纷。
三清观内,那位或许是天下最美的女黄冠依旧将观内几任道长珍藏的道家巨著散落一地,看得程伶儿一阵心疼。
倒是赵婉望着这看地狼藉,神情莞尔。
“那些混迹官场多年的御史们算是白活了!”
延庆一脸鄙夷。
程伶儿闻言不置可否,轻声说道:“这也怪不得御史们,陛下最近的种种举措着实让人摸不着头脑,既然决定让论恐热活着回到路门,却又为何容他在夏州盘踞了这么多日?再说那镇守关外十多年让回鹘人吃了不少苦头的米曁,怎么到了夏州却如此胆小怯懦?”
延庆抬眼看了一眼程伶儿,冷笑一声,“呵,难道你还没看出来,这不过只是陛下在河西这盘棋中的一步落子么?若论恐热入不了夏州城,怕是李浈还未到了云州他便早逃回路门去了,还怎么骗沙陀军入局?”
程伶儿柳眉微蹙,点头回道:“起先我确是想到了,陛下想以此为借口调沙陀骑兵入局,而后随佑王一同征西,但米曁这一步我是如何都想不通,陛下总不能下一道敕命让他放弃夏州城吧,而且据我所知,陛下与米曁之间除了那道调令之外,从未有过任何联系!所以米曁又是如何知道陛下心意的呢?”
“据你所知?”显然,延庆对于程伶儿的这句话格外警觉。
程伶儿笑道,“公主忘了,严恒如今可是主管天下不良人!而且朝廷并无公文往来夏州!”
延庆闻言轻叹,“想不到曾经的辑事番役,如今竟成了大唐最为隐秘的间谍,更是大唐皇帝的耳目!”
程伶儿点头附言,“自肃宗皇帝始,不良人便由那些作奸犯科之辈改为自民间挑选出的武士担任,大唐兼容天下,也最是鱼龙混杂,而这些人也最是能够得到些官家不知道的东西!”
“那陛下就敢将这不良人交给那个严恒?”不待程伶儿说话,延庆紧接着又道:“我见过那个严恒,勇武有余,心智不足”
话及此处,延庆忽然一愣,随即笑道:“这个李浈还真是无孔不入啊!”
“不过这也许并不是件好事!”
延庆闻言没有说话,但从其神情来看,显然并不反对程伶儿这句话。
程伶儿随即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赶忙笑道:“怎么说着说着便跑题了?公主殿下觉得米曁是如何做到与陛下心意相通的?毕竟陛下没有旨意,无论如何,这个不战弃城而逃的罪名是逃不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