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一片模糊的浓阴,晃动着,仿佛无数只鬼魅的手。杰克成为那唯一一点光亮,但为什么他的身影越来越远,唯一的光亮也变得黯淡。鬼魅的手掐住脖子,呼吸已经不存在。死亡的冰冷从四面八方侵袭而来。终究坚持不住了——兰花昏迷倒下。
“你为什么不等等我?”
被杰克砍倒的灌木杂草疯长回来,将兰花吞没在冰冷的绿色中。红头黑齿的蚂蚁爬来了,红皮带刺的树根长来了,冰冷腥味的风吹来了……它们都想从兰花身上得到一份养料。
“兰花!”
杰克劈开重重草木找了回来。兰花感觉到自己被抱起,熟悉的怀抱里,她安静地依偎着,安静得像一个五岁的小女孩。五岁那年,我本就是个小女孩,一个顽皮又胆小的女孩。那年的每个夜晚,我都是躲在被窝下,一边哭一边祈祷父亲和母亲能早日归来。
我无数次坐在村口的那块石碑旁,摆弄着三块石头。最大的那块是父亲,白色的那块是母亲,红色的最漂亮那块是我。玩法很简单,把大块石头和白色石头丢进河滩的青草里,红色石头放在石碑上,再去把青草里的石头找回来。不断重复,我喜欢这个游戏。
我也在邢家宗祠里等着父亲和母亲回来。因为管理宗祠的大伯说,祖先们会保佑他们的。我相信。因为那个父亲回来前的下午,我看见母亲回来了。她全身湿透了,看见我就抱住了我,说了些什么,就又走了。我还是习惯在石碑旁等他们,玩着我的小玩意。
父亲回来了,抱着一个小黑瓦罐。看了石碑旁的我一眼,但没抱我,直接走进了宗祠。我也没搭理他,继续我的游戏。但这次,那块白色石头掉进了水里,我再也没找到。
连续几个夜晚,我穿着白衣服,戴着白头巾,在宗祠里昏昏欲睡。一个道士又跳又唱,伯母和姨妈们又哭又闹。但我只想睡觉。大伯母告诉我那个罐子里的是我母亲。我不相信。母亲那么大,怎么会在那个小罐子里。
之后的日子里,我仍然在村口的石碑旁等着母亲回来。我仍然玩着我的游戏。不过游戏规则变了,变成只找那块河中的白色石头。但我怎么也找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