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势、拗步、云手、蹬脚、独立……

为了锻炼身体，七十三岁的吴次仁，每天早上都要练太极拳。

朱由检虽然不通拳理，跟在师父旁边，耳濡目染之下照样练得很好。吴次仁夸他已深得其中三昧。

俗话说，岁月不饶人。吴次仁打完一套太极拳，脸上热出一层薄汗。站在一旁的李道阳，适时递上了一条毛巾，笑着说道：“师父，你擦擦汗吧。”

吴次仁伸手接过毛巾，擦了擦脸上的汗：“好孩子，你有心了。”

朱由检跟着沾光，也获得了一条柔软的白毛巾。他惊讶的发现，毛巾上竟然有一股淡淡的清香。这位李师兄，还真是一位有心人啊！

吴次仁略微考虑了一会儿，冲着李道阳说：“大概半个小时以后，你和德约到我书房来。这一回，我可要好好考较一下你们的功课。”

“好的，师父。”李道阳脸上的表情微微一顿，随即恢复如常。

只是李道阳的眼中，那一闪而过的愤怒，却没有逃过朱由检的眼睛。朱由检表面上不动声色，心里面已经暗暗提防：李师兄有问题！

通往书房的路不算短，朱由检认真数了一下，一共两百零三步。每一步都有一种芒刺在背的感觉。

“你们两个谁先来？”吴次仁将手中的笔放在书桌上，站了起来。他的目光，不断在两人之间扫动。

朱由检一抬眼，就看见宣纸上赫然写着“务在和睦，毋或纷争”八个字。吴次仁的书法以刚健雄强、苍茫老辣为风格，着实独具匠心。

“我先来！”李道阳信心满满地拿起毛笔，颇有大书法家的气魄。

然而当朱由检看到李道阳的大作以后，他的面色变得古怪起来。李师兄的水平，真让人一言难尽。

朱由检在心里暗暗点评：匠气太重！过于模仿，全无个人风格。这种书法水平，根本就不值一提。

朱由检原以为，吴次仁肯定会大发雷霆。没想到他表示很满意。朱由检的脑袋里，有很多的问号。

“师弟，请吧。”李道阳挑了挑眉毛，眼神淡淡地瞥了朱由检一眼，语气中带着一丝挑衅的意味。

简直是莫名其妙！李道阳就像一只骄傲的公鸡，充满迷之自信。有谁会去关心你身上的漂亮羽毛？

朱由检丝从容走到桌子前面，提笔写道：高山仰止，景行行止。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调皮？”吴次仁佯装生气，责怪道，“你说我像孔圣人，那我是万万不敢当的。”

“朱师弟还是太年轻了。”李道阳自以为抓住了朱由检的痛脚，想要痛打落水狗，把师弟批判一顿。

李道阳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正准备发表长篇大论。他的余光瞥到了，吴次仁嘴角那丝不易察觉的微笑。于是他硬生生改变了话头。

“年轻人就是敢于说真话。师父在我眼里一直是闪闪发光的。仰之弥高，钻之弥坚，瞻之在前……”

吴次仁赶紧制止：“打住打住！我刚刚才批评了德约，你就跟着他学坏了。怎么听不懂好赖话呢？”

李道阳连连点头，虚心接受吴次仁的批评。朱由检若有所思地看了李道阳一眼，仿佛想起了什么。

大臣们似乎很喜欢这一套。可惜朕没有早点认清他们的真面目。

“你们两个都很不错，我非常满意！既然如此，下个月的比赛，你们就一起去参加吧。”吴次仁拍板。

“下个月的比赛？”朱由检瞪大眼睛，不由得低声重复了一遍。

“第二十一届ET杯世界书画大赛。”李道阳极不情愿地解释道。

“全世界都会写书法？”朱由检不由得大吃一惊。他之前还因为听不懂外国话的事，一直耿耿于怀。

没想到外国友人，已经不声不吭地学会了书法。实在是惭愧啊！

“咳咳，你说这样的话，未免也太刻薄了。”李道阳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一脸不爽地看着朱由检。

吴次仁一脸严肃地看着朱由检，沉声道：“德约，慎言！以后类似这种话，你千万不要对外人讲。”

朕刚刚说什么了？听他们的语气，好像朕已经犯了一些不可原谅的错误。朱由检感觉自己很委屈。

“德约，你留下。”吴次仁发现朱由检口服心不服，于是向李道阳挥了挥手，示意李道阳先出去。

李道阳的心里，就像吃了苍蝇一样恶心。但是他又不便发作，只得强行咽下这口气，乖乖地退下。

“德约，看到你的书法水平比以前进步很大，我感到非常地高兴。我由衷的希望，你能够永远保持昂扬向上、奋发有为的精神状态。”

“在人生的道路上，永远保持一颗赤子之心，挺好。可是这个世界是复杂的，你要学着去习惯它。”

朱由检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虽然他始终觉得这中间有什么误会。

“你最近在忙些什么？”吴次仁也不强求朱由检现在就能够想通，他微笑着，开启一个全新的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