梓鸢只觉心中被人一锤,一沉一坠。她别过头去,丝毫不愿再和妫珩对视。
的确,当初让她鼓起勇气的,不过是父母和兄弟姐妹的安危。独身在外,身为北秦左相的千金,性命反不是最重要的,不给家族带来任何负面的影响才是她最该细细筹谋争取的。
安身自保,容不得她孤身绝外,她自然要寻找可以一同谋划的人。而这本就是危急时刻自保的办法,又哪里容得了她因自己的骄傲畏惧而迟疑犹豫?她做的每一步,不过是为了让自己这一路不至太过艰难。毕竟,对手不一定真的心怀恶意,却是真的拥有至她于死地,甚至伤及她家人的能力。
只是如今看来,自己做的所有的一切,都起不了任何明显的作用,回首望去,她只觉得自己就是个让人啼笑皆非的笑话。
不自量力,自以为高明地请缨,做出来的事却是乱了章法、毫不稳妥。怕是那些看清她的路数的人,早已经在背后放声大笑。
口口声声说着要打好和各位姑娘的关系以防万一,可如今却是莫名树了敌,而这一步棋的意图在妫珩面前恐怕早已恍若透明,一眼看透。
口口声声说着要看清看透眼前的男子,恐怕如今被人看清看透才是真。眼前的男子心细如发,蛛丝马迹都逃不过他的眼睛,而他身边的人,又哪是些容易对付的?
但是她知道,不管如何,她都不能对妫珩放心。这一出发点自然是没错的。
再想想,这几步走来,又有几次是得了珉玉的提点的?这般浮躁的作风,这般错漏百出的举措,让她都怀疑自己是否真的读过那么几年的兵法谋略,是否还是京城那个沉稳端庄的夏府千金。
现下妫珩问她识不识得“落子无悔”四字,她却觉得,识得又如何,她纵然不后悔,却没有信心收拾残局,落好这下一步的子。
一子错,满盘皆落索。
她做不到得即高歌失亦休。但是,是否她默默无为,低调无争,就能少了些危机?是否她韬光养晦、假意消沉,就能得一步先机?
从她被安排至上等厢房开始,她就应该想到的,这样的与众不同只怕做什么都会让人觉得是高傲讨嫌。
只是她却一无所觉,依然以一种不自知的高傲姿态在各位姑娘面前张扬,自以为谦卑厚道。
她不知这是不是妫珩的故意为之。她一次次细问丛画,一次次刺探妫珩,一次次地揣测猜度。然而,他们答的话、他们行的事、他们布的局,她却始终无法明察秋毫、辨清真伪,只怕一不小心栽了跟头,被人当枪使了,也无知无觉。
论谋略,论心眼,现下她根本比不上妫珩。那些宅子里的小手段,不说是否管用,她也不愿用在此处。
没有能力,没有帮手,连个交心的人都没有。
真真是束手无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