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画的歉意真真切切,梓鸢也不欲再问,便勾了笑,宽慰道:“姐姐无需道歉。梓鸢不是这般不通情理的人。江上寒气重,公子也要保重。”
说罢,便拾起银筷自行吃了起来。
丛画见她神情无异,也放了心,行了个礼便张罗其他事去了。
不多时,梓鸢便吃得差不多了。不得不说,妫珩的厨子很有水准,做出的每一道都让她回味无穷。她放下筷子,丛画也刚好走了出来,手里拿着本册子,对梓鸢笑着说:“小姐可要纸笔?公子让我准备了些,料着您大概是需要的。”
梓鸢拿过湿布擦了擦手,瞧着那册子的纸有些特别,便点了点头,道:“又要麻烦姐姐了。”
接过丛画拿来的纸笔,梓鸢起身告辞:“梓鸢就先回房准备了。还要谢谢姐姐上下操劳。”
“小姐说笑了,这都是应该的。”丛画笑得温柔,“祝您顺利。”
这纸虽多,却不太沉。回房后,梓鸢仔细研究。纸薄透,阳光下有些纹路显露,虽不甚清晰,但可大概辨认出是羽毛的形状。手艺这般巧的纸张梓鸢也曾在宫宴上见过,当时羽民国的使节带着他们的特色珍奇之物而来,其中便有好些透着不同纹路的纸张,之后北秦倒是流行过一阵这样的纸张。只是梓鸢却从未见过羽毛纹路的,莫非这是新的样式?
不过,这终归不是什么大事,即便真有什么,也只能回京后再告知父兄。梓鸢把纸张放妥在架子上,又拿镇纸压了压,一个人静了片刻,稳住忽然乱套的心跳,又出门去。
此番去,是为了昨日下午寻妫珩的事。梓鸢求的是两件事。一是请妫珩从那些抓她们的贼人手中拿回她自小带着的玉佩,只是没想到妫珩竟如此迅速,当晚便讨了回来。
二呢,是去了解那些女子的基本情况。
梓鸢知道,船上多了那么多人,妫珩是不可能允许自己对这些人一无所知的,想必是正需要找个机会了解这些人。至于为什么至今还未行动,梓鸢猜测,一是这些女子刚被救,怕是受了惊吓也还未缓过来,得先让她们修养调整,二是妫珩一个男子有些不便,而亲信也多是男子,女子亦有要务在身,所以一直未开始。如今不过是被救后的第四日,想必本来妫珩也是要今日行动的。
而梓鸢之所以要请缨,目的和妫珩是一致的。她没办法让自己处于未知和被动中。而要掌握主动,首先需要对局势、对人,有充分的了解。梓鸢天性不是个活泼的性子,自然不能如贺珈良那样串门以搜集信息、打好关系。那么,只能用她比较熟悉擅长的方式了。
她自小处于高位,也习惯了身处高位的行事方式,那么,便继续处于高位吧。
刚下到一楼,便见珉玉迎面走来。腰背挺直,双手收于腹部,脚步轻缓,姿态很是端庄。
梓鸢笑着上去拉了她的手,笑问:“姐姐今日怎么这么早便出来了?”
珉玉望了眼天色,杏目一敛,笑意便出来了:“方才在房内见这天色不错,便出来瞧瞧,现下一看,倒真是天朗气清,让人心胸也更为开阔了。”
“昨夜下了雨,今日便觉连这天都精神了许多。”梓鸢笑着附和,“只是若不注意身子,也是很容易受凉的。姐姐也需注意身体。”
“妹妹说的也是。不过,你现在是要去哪?”看梓鸢不像是来观景的,珉玉有些疑惑。
“公子让我去了解一番船上的姐姐们如何了,我便下来,准备待会儿一道道门去敲。”如今也不是赏景的时候了,“看来这些景象是要错过了。”
珉玉想了想,一时有些忧心:“妹妹这般架势,怕是有些像盘审犯人的样子了。只怕,容易得罪人啊。”
梓鸢一细想,顿觉懊恼。自己当真是一直居高临下,未顾全大局去思考了。这般姿态想想也是着实惹人厌,若是自己跟他人第一次见面,就被如同犯人一般对待,放于一个不平等的位置摸清摸楚,只怕是非常不愿意交付真心的。在这船上,她不是相府的千金,也不想让人知道她是相府的千金,自然是不能用相府千金的方式。自己习惯的方式并不是最合适的方式,相反,还可能适得其反。
想到这,梓鸢感激地看向珉玉:“梓鸢谢过姐姐提醒。若非姐姐这一番话,梓鸢又要走错路了。”
“我不过是说了下自己的忧虑,哪谈得上是提醒?妹妹觉得有用便好。”珉玉抿唇一笑。
“既然今日景致这般好,不如就邀各位一起来赏赏吧。便是有人不愿来,我也算有个由头去拜访。”梓鸢瞧着眼前的天高江阔,更是欣喜,“也好,这样便不会错过这样好的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