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风卷着惊雷,裹着树叶和碎枝,在雨中飘飘洒洒,最后砸在河中,惊起道道波光。
东河桥上,张老头面白如纸,他扣着桥头立柱,瞪眼去看河中密密麻麻的无头死人。
大河的上游是大坝,大坝旁是孙家庄,孙家庄是孙家的地盘。
玄庙镇三大家族的孙家,有乌木林的孙家,也是张老头把亲闺女送进去的孙家。
“是……是孙家吗?”
粗喘着,张老头的眼珠子里布满了红色的血线,他借着天上时有时无的雷光去分辨水中人的身份,从服饰和身材上大致认出了他们的共同身份。
孙家的人。
不!
孙家的死人。
水浪汹涌,凭着狂风和水流,无头尸体明明越流越快,但却好似无穷无尽一般多,流走一个,又会填上一个。
张着嘴,任由大雨泼在脸上,灌进嘴里,但张老头却依旧不敢动弹半分,他在发抖,不是冷的,是吓的。
“不……不是,哈哈,不是,不是……”
一边分辨,张老头一边念叨,他急得不行,明明害怕认出某具尸体,却又在没有认出来尸体的瞬间变得更加急躁。
“咔!”
惊雷!
天地间煞白一片,夜空幽幽,地也幽幽,水也幽幽,这片乾坤都似乎在此时此刻混为一片,山河颠倒,难分上下左右。
呆呆!
张老头看着河面上的一具无头女尸,看着那泡在水里,雪白白到有些惨白白的空白脖颈。
张嘴!
张老头从没像今天这样无力,从没有。
一寸,一寸,一寸。
张老头坐在地上,他发了疯的去扯自己的喉咙,却没办法从嘴里抠出哪怕一点点声音。
明明,明明很难受,难受到要死,要烂,要肠子断掉,但他却不能出口,一点点都不能。
或许,他已经忘记怎么哭喊了吧。
“啪啪!啪啪!”
张老头不停的去扇自己,他打自己的脸,打自己的头,打的眼冒金星,打的雨水和血水都从嘴角溅出去。
终于终于,张老头把自己泪锤了出来,把自己的绝望也锤了出来。
张着嘴,还有嘴里血迹斑斑的烂牙,他恨不得掏出自己绞痛又憋闷的心脏,然后扔进河里,扔进雨里,很远很远。
“啊!!!”
夜空幽幽,地也幽幽,水也幽幽,这片乾坤都似乎在此时此刻混为一片,山河颠倒,难分上下左右。
但,一声哀嚎,却刀子般割开这方天地。
然后,又在顷刻间被压在雨里,压在风里,一点点烂掉,消失。
……
一间破庙,两道人影,一左一右,一前一后。
“饵料都撒下去了,这个网,也该收了。”
左边人轻笑。
“是啊,可以开始了。”
右边人看着窗外雨,也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