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常青眼里,礼仪就是王法,年长为大,何况在座的是自己和哥哥常顺的母亲,他认为哥哥常顺理应先给母亲。心里很不愉快。
常顺避过弟弟常青的眼神,后又偷看了一眼常青。他遵守礼仪,他也知道常青会不高兴。但是,他“耙耳朵”惯了,这三年都是这么过来的。
桌子上摆了番茄炒鸡蛋、凉拌黄瓜、油炸灰鹅肉、水淹香芋粉、干炒白平菇,还有一大盆腊肉黄花汤一共五菜一汤。热腾腾的香气流溢出厨房,飘荡在院子里面。
母亲看着这一桌子的菜,什么香芋啊、腊肉啊、平菇啊,都是嫂子从娘家携带而来,自己家里可是没有的。母亲深感老余家亏待了嫂子这位王家大小姐而没脸去动手中的筷子。
亏待就亏待吧,反正嫂子也从不睁眼看母亲。在常青回来之前的这三年里,嫂子就没让母亲吃过这么丰盛的一顿饭。
母亲紧紧握住筷子,她的手似乎在发抖,犹豫着不知该夹什么菜。
“快夹菜吃呀,自己家,不用客气,来来来。”嫂子起身挑了一块不肥不瘦的鹅脊椎块坨坨肉,送到对面碗里去,上面还留着些许葱绿的香菜。这不是给母亲的。
常青没说“谢谢”,他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因为,他觉得嫂子应该先给母亲夹菜的。心里又是大不悦,这顿饭吃得越来越没意思了。
嫂子可顾不得什么礼仪礼节的,只想着常青刚来,试图讨好一番罢了。
常顺能知道弟弟常青的心思,自己也就学着嫂子夹了几片母亲爱吃的腊肉,在昝水里沾了一下,放入母亲的碗里。
嫂子狠狠地瞪了常顺一眼,因为,她不允许常顺这么主动,即使这是常顺自己的家,那也不行。
一家子人就这么不痛不痒地吃着,已经吃饱了的芳芳绕着桌子,一会儿摇一摇常青,一会儿晃一晃母亲。难受得常青看在眼里,憋在心里,嫂子没阻止,自己也不太方便。
“常青啊,你要多吃点哈,多尝尝我做的菜。”嫂子欢快地张罗着,一双金枝玉叶而娇贵的手软绵绵地往自己嘴里送饭。嫂子的这副模样在常青看来貌似是在表演而不是吃饭。
常青不想听嫂子说话,也不再回应她。只是东拉西扯地说到,在回来的路上遇见了鲁长官,并且送给他一瓶酒的事。
“哎呀,常青哪,不是我说你哈,你怎么可以这样啊?”嫂子一下急了,像是听到一个令人厌恶的消息。“我都听你大哥一直在说,以前鲁长官对你们家很不好,你怎么可以给他酒喝呢?真是的?”
听到常青给鲁长官东西,嫂子如此气愤。怪不得当时,鲁长官不敢要,说了“你现在的大嫂不好惹”。
怎么说也是鲁长官介绍她来到的老余家,要不是鲁长官,还不知道嫂子现在待哪儿守着寡呢。
常青抬头想要反驳嫂子,没想到母亲早已料到,正用眼盯着他,不让说话,还增加了个严肃的眼色,意思不要惹嫂子。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还能说是一家人吗?分明就是在自己家里,却只能通过这种使眼色眨眼睛暗地里的把戏来偷偷地交流。常青又是一阵心酸。
嫂子还不够,她又骂到:“这个姓鲁的老家伙,好端端的,把我给骗到这个鸟不拉屎的穷旮旯。就是没机会见上他一面,老躲着我,等什么时候见到他了,可一定得跟他好好算账。”
实事求是,就当着所有老余家人的面,说你们穷,后悔自己嫁到你们家。
不服你走哇?又没八匹骡马拉着不让你走。除了老余家,倒要看看哪户人家愿意让一个守寡媳妇在院子里称王称霸?哪户人家舍得让自家儿子给儿媳当奴隶使唤?哪户人家的婆婆又能对儿媳谦让再三,最后甚至连“妈”都不带称呼了?
常青很想说句实话,对着嫂子。可是他没有,长兄为父,哥哥常顺的女人,他都不开口,自己岂敢以下犯上。
“啊,妈妈,余常青身上好臭啊?”芳芳抓着常青的衣角扯了半天后,迅速放手躲开去。
话可以不说,但是饭却是不能再吃的了。常青尽量咽下碗里的饭,把鹅排连骨头带肉吞了下去,像是喝酒一样的干脆。他放下碗筷,一声不吭地离开厨房。
“这就吃饱了?怎么不多吃点?”厨房里唯独只有嫂子一个人的声音。母亲忐忑地吃着,碗里还有哥哥常顺夹进来的肉。常顺小心翼翼地埋着头吃米饭,不敢张大嘴巴吃。他从始至终没吃一块肉,也没吃一口别的什么菜。
常青在院子里转了好几圈,心里的闷气算是释放了一点点。正打算回屋继续睡觉。
“你先别睡觉,我去给你下碗面条吃。”身后传来母亲的声音,常青刚走后,还没等母亲吃完碗里的饭,嫂子就收拾了桌子。没再让母亲继续吃。
常青当时已经出去了,没看到。说给他听他也不会相信的,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儿媳妇。可是,这是真的。不过,母亲没有让他知道。
“妈,你也出来了啊。那要不现在就去给我煮面条好了。”嫂子做的饭,常青没吃多少,自然是还饿着肚子的。
“这哪行呢?我们才刚吃了你嫂子做的饭。这不是要跟她说没吃饱她做的饭,有意让她生气吗?”母亲很是害怕嫂子。
母亲和常顺家共用一个厨房,每一次,母亲都是等嫂子做好饭,吃完了,才捏手捏脚的去做饭。再说了,搞不好这会儿嫂子还在厨房里自己一个人吃得正香着呢。
“妈,那我还是先躺会儿,等面好了再叫我吧。”常青得到母亲认可后,有气无力地走回自己屋里,脱掉衣服鞋子接着睡觉。
常青这边都已经吃完了,成芸那边却还没吃成。
成芸叫过老成后,自己在厨房里摆好饭菜、碗筷等了半天,可能是晚上赶路疲劳,等着等着差点都等睡着了,却还是不见老爹进来,他脑子里打着疑问出来一看。
天哪,为什么会这样?
外面,有许多认识不认识的人正围住老成瓮声沸腾,而老成的掌心之中盛着一根血淋淋的手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