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植瞳孔微微一缩,弟子知错能改,这本是一件好事,然而卢植却觉得有些不对劲,因为这认错来得太快,他还没有去张飞家与张飞的父亲探讨关于张飞的教育方法呢,不过这都是事后再深思的,现在还是快快答复张飞吧,他可还在台下跪着呢。
于是,卢植一笑,朗声道:“君子之所畏,非过也,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今汝能自审前谬,亦可谓善矣!汝且起来吧。”
张飞听了卢植此言,才慢慢坐直了身子,恢复了跪坐的姿态。
卢植见张飞已经坐定,环顾四周一番道:“子曰:“殷因于夏礼,所损益,可知也;周因于殷礼,所损益,可知也”,故他山之石可以攻己之玉,二三子,此事汝等当引以为前鉴耳。”
“喏。”众弟子齐声答道。
卢植满意地点了点头,将手中的书简卷了起来,道:“今日且不讲《诗经》,为尔等讲讲《春秋左式传》。”
说罢,卢植以一种抑扬顿挫的声音缓缓地道:“鲁宣公二年,晋灵公不君,厚敛以雕墙……”
《春秋左式传》即是《左传》,是古文经学的抗鼎之作,换一种时髦的说法,可以说《左传》乃是镇压古文经学流派的气运至宝。
按道理来说,以刘备等人此时的年龄和现在课程的进度,还没有讲解到此文的时候,然而,卢植之所以如此做,也是有一番用意。
他此刻所讲的,乃是《左传》中“晋灵公不恤,赵盾弑君”的那一段,而这一段正是他先前那句“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的出处。
这也是这个时代的教学的特点,老师们一般是不做什么教学大纲的,都是想到哪讲到哪,这遇到水平高的,旁证博引,却能自圆其说,当真是让听者如痴如醉;当然无论哪个时代明师都只是少数,大多还是普通人,当然说着说着就不知跑哪去的以及说着说着说着忘了词的坑爹货也是不在少数。
这一堂课结束后,卢植下了通知,告诉各位弟子,下午不用来了。
刘备倒是因为父亲的缘故,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因为卢植要搬家到县学居住了,至于先前那套府邸其实是卢植租赁别人的,虽然那租赁府邸给卢植的豪强收的只是个友情价,但正因此,卢植才要快点搬过来,这世间最难还的就是人情债。
等卢植走了,且走远了,一个身影站在了刘备的面前,正是张飞。
刘备心中苦笑,该来的总会来的,但依然不慌不乱的站起来,直视着张飞:“张飞,你欲何为?”
张飞一手为掌,一手为拳,捏的嘎巴响,“你说呢?”
刘备平淡地抬起头,扫了一眼张飞:“去庭院吧。”
张飞神色讶然,刘备这般神情,实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反而让他有些不知所措了。
刘备停下脚步,转身看着伫立在原地的张飞,眉毛一挑道:“怎么,还不走?”
张飞一咬牙,走就走,谁怕谁啊,我看这小子能耍出什么样的花样。
两人来到庭院中,看热闹的人人群便自然的形成了一个圈,还有一些给刘备加油鼓劲的。
张飞站定,向四周拱手道:“诸位同学,前日错在俺,俺已向老师谢礼赔罪,但今日乃是俺与他的私人恩怨,与各位无关,请莫要插手。”
刘备心中一叹,从先前课堂上张飞起身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这事要麻烦许多了,如今张飞又放低姿态说了这么一番话,将诸位同学摘了出去,独将矛头对向自己,而自己与这些师弟毕竟是刚认识,昨日所树立的威望也甚不牢靠,周围这些是大抵指望不上了。
唉,这还是历史上不以智力著称的张飞,而且还是个幼化版的,真不知道那些一流的文臣谋士又是怎样的风采啊,不过好在自己早已想好了对策,大体应是无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