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云焉半夜醒来,感觉胸闷四肢无力。
失神的望着床上方,眼尾一行清泪,无声滑落。过后又是无数泪痕顺着眼尾蔓延开来,藕臂般白皙娇嫩的手拼命擦着泪,终是控制不住哭了起来,如刚出生的病猫叫一样,细细抽泣着。
她还是冲动了,那个人站在眼前,纵使这一世他还没犯下那些滔天罪行。可他就这样带着无辜的神情出现,她的眼前就浮现家人惨死的容貌。完全控制不住自己想杀了他的心。
可是,想到她被众人拉开后,父亲铁青的脸色,母亲惊异的眼神,和旁人带有惧色的神色。都让她微微发愣,感觉自己游离于他们之外。
而后,竟压不住胸腔蔓延开来的疼,突的喷出一口鲜红的血,眼前一黑便直直向前倒下。耳边只听见众人高呼,便不省人事。
可真是讽刺,如今她倒是成了先告状的恶人。
爹娘肯定会因为这件事争执,她又该怎么做呢?怎么解释她突然的暴动,企图并已经伤害了一个不认识的人。怎么解释她一个孩子竟有那么大的戾气。
咳咳。
一阵发泄后,心情渐渐平复下来的暮云焉正想下床喝些水,眼前却多出一只拿着水杯的手。
君一站在她床前,身上还带着寒气,杯子却泛着热气。明显便是一直在外面站着,守着她,听见动静才进屋的。如今他也一言不发,只端着水等着她接。
两个孩子就这样对视着,月光从门后照进来,照亮了屋内。暮云焉看见了君一坚定的眼神,提着的心好像也慢慢往下放。
良久,才伸手去接君一手上的水。像在缔结珍重的誓约一般,郑重的接过,眼里都带着对对方无尽的信任。
待暮云焉接过水杯后,君一才嬉皮笑脸的蹭到她身边,一般上窜下跳,一般喃喃道冷死了冷死了。
碰撞间暮云焉险些洒了手上的水,一时气恼,伸出脚丫踹了他一脚。君一耍宝似的大喊疼,暮云焉看他护着屁墩,一脸泫然欲泣的小娘子模样,噗的一声哈哈大笑起来。连同心中都带着暖洋洋的,上辈子,惨遭灭门后就没有人像君一一样肯逗她笑了,有的不过是落井下石的小人。
也罢了,放下仇恨对她而言不可能。那么就把仇人放自己眼下,若是他有任何轻举妄动,她再杀了他也不迟。顺便,她也想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让墨流源不念及养育之恩,扶持之心痛下杀手。这山庄上下,没有一个人是愧对过他的,他又是如何下得了手的。
这一夜,君一陪了暮云焉一个晚上,房门一直没关,门外也有看着暮云焉长大的婆婆守着。屋内笑声直到过了三更天后才渐小。
林洳来到暮云焉房内,看到的便是暮云焉睡着床沿边上,君一睡在床边的地上,一张被子各盖一角。大半的被子其实还是在二人中间,盖了空气。偏这场面,让人有些好笑又有些感动。
林洳笑着摇了摇头,上前看着暮云焉酣睡中的脸。鼻尖泛红,眼眶也微肿,显然就是哭过的。一时心头也泛酸,乖宝这次死里逃生之后,明显乖巧了许多。今天这莫名其妙的举动绝不会是没来由的,可墨流源先前一直在洛阳,他俩不应该有来往过才对,今日这举动,着实诡异了些。可这是她的女儿啊,这么小小的一团,让她怎么在明显有内幕的情况下罚的下手。
林洳用手背擦了擦眼角的泪,一只手安抚似的拍了拍她的肩膀。林洳回头,看见暮鹤城,气不打一处来。横了他一眼便不再看他,自顾自的帮暮云焉盖好被子,便要去抱地上的君一。
暮鹤城一看妻子这样,就知道她是气糊涂了。还当君一几岁小孩,如今君一十一岁也不小了,怎么也不是林洳可以抱得动的,纵然抱得起,也该顾虑一下男女之别。
于是忙上前去接这活,暮鹤城凑上来时,林洳就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也不同他争。默默的掖好暮云焉的被角,再从衣柜里拿了厚一些的外衣盖在君一身上。夜深露重,回屋的路也不近,以免他着凉。
这过程却是不肯与暮鹤城交流,连眼神都不乐意给他。暮鹤城苦笑,心知她这是怨他今日吓到女儿。也怨他带回墨流源。纵然林洳知道这种迁怒很无理,但越是自家人这种无理越可贵。暮鹤城深知这点,对妻子难得的小脾气也更加甘之如饴。
看了看床上的暮云焉,一脸慈爱。又看了看怀里的君一眨巴嘴,睡得没良心的香时,不禁拍了一下他屁股。君一下意识皱了眉头,嘟喃了句什么。
暮鹤城失笑,这小子,可重了不少。
月亮还在当差,这夜熟睡的人多,失眠的人也不少,陪着相对无言的人更是数不胜数。却是在这样的月色下,才能理清这世间的纷杂。亦是在这样朦胧的夜里,才让一些真相更扑朔迷离。
明日,还有一场硬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