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一暑假那年的8月23号是七夕，禹璟哲发来微信的时候许鸣曦正在跟李戍南和成思逸三黑。

【Jz】：“许鸣曦同学，今天是8月23日农历七月初七星期四，天气晴间多云。请问你在这样一个日子里，有什么想要的吗？”

许鸣曦飞快地扫了一眼信息，然后趁着复活的时间回了句，“没有呢。我就想让禹璟哲同学开心，吃好睡好。”

大概过了几分钟，又或者只是几秒，当许鸣曦趁着复活的时间再拿起手机的时候，上面静静地躺着一条禹璟哲的回复——

【Jz】：“那么许鸣曦同学，我喜欢你你喜欢我吗？”

二十三分钟以后，许鸣曦才回了这条信息。

许鸣曦后来总是拒绝去回忆这二十三分钟，他根本没有勇气地去读取这段记忆，甚至都不愿意去回想他当年发给禹璟哲的信息。那段聊天记录他再都没有点开过，可是那里面的每一个字却早已刻进了他的脑海，无法抹去。

【Ax】：“你是一个多好的人啊。我总觉得这世间所有的美好在你身上都有迹可循。可我什么都不是，我给不了你想要的。你会遇到更好的人，只可惜那个人不是我。”

又过了十几分钟，禹璟哲才回复了这条信息。

【Jz】：“可我只想要你喜欢我啊。原来你不喜欢我的吗？”

许鸣曦不知道禹璟哲当时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回复的这条信息，但他知道他是怎么回复这条信息的——客厅的茶几上面不知道扔着谁的一包喜糖，他伸手从里面摸索出了一盒喜烟。那是他第一次抽烟，一口下去呛得眼泪都出来了，滋味确实不怎么好受。可他就这么地站在阳台上一口气抽完了半盒，然后回复禹璟哲说：“大概不是那种喜欢吧。”

想来是很讽刺的，他嘴里抽着喜烟，说出的话却是如此伤人。

片刻之后，手机在他的手心震动了一下，震得他的心也跟着一抖，握了握拳，许鸣曦终于点开了微信。

【Jz】：“原来你一直说让我不要被人骗是这个意思啊。”

伸手抹了一把脸，许鸣曦一时甚至分不清手心里的潮湿究竟是被呛出的泪还是被热出的汗。他两只手拿着手机，嘴里叼着烟，直到烟灰都落到手上了，烫得手腕一抖才终于按出了发送键。

【Ax】：“我的人生是计划好的，是按部就班的。读书考试，大学工作，结婚生子。我这辈子就这样了。我没想过改变，也不想要改变。”

禹璟哲最后只回了四个字，他说：“我知道了。”

那之后，禹璟哲没有再联系过他，许鸣曦甚至有好几次都想试试自己是不是已经被拉黑了，却始终没有勇气再点开那个对话框，也根本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些什么。在父母和许慕曦面前他依然装作一副没事的样子，该吃吃该喝喝，只是话越来越少，更多的时候都是捧着自己的手机，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遇到禹璟哲的那天许慕曦非拉他去看电影。漆黑的影院里，许鸣曦全程都在想禹璟哲。想这个镜头他会不会笑，那个情节他会不会喜欢，然后电影散场的时候，禹璟哲真的出现在了他面前。

可他呢？他握住了他妹妹的手，在禹璟哲疑问的目光中跟他说这是他女朋友。禹璟哲问他们在一起多久了，他说不出话，许慕曦却拉着他的手甜滋滋地替他回答说：“我们俩在一起三个月了。只是我虽然成年了，但还没有高考，所以我们俩的事情是暂时保密的。”

神态自然，逻辑缜密。

禹璟哲当时脸上挂着讽刺的笑，不知道是冲许鸣曦还是冲他自己，他低声喃喃着“三个月”，然后抬起头来对许鸣曦说了句，“那恭喜你啊。”

那是禹璟哲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三天后是许鸣曦二十岁的生日。

他一整天都在等，可笑又卑微地想着禹璟哲会不会祝他生日快乐。他从一个十二点等到了下一个十二点，一条微信都没有。直到开学之后的某天，他登录邮箱收课件时，才突然发现有一封生日那天禹璟哲发来的邮件。他的手止不住地抖，点了好几下鼠标才终于点开——那是一张画，画的是禹璟哲去看他打篮球的那天。周围的人群全是黑白的简笔画，只他一人站在人群的中央，站在篮球架下，神采飞扬地看了过来，光彩夺目。

——“生日快乐。祝你万事顺意，生活美满，儿孙满堂，一生幸福。”

——“再也不要想起我。”

这是禹璟哲给他的二十岁生日祝福。

那天他一个人躲在宿舍的厕所，咬着手腕哭到浑身发抖。

只可惜，都没有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