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铃铃。" 手机不停的响动,一双大手"叭"一声,停了它的喧闹。
"喂。" 慵懒的嗓音,令谁听了都知这位,还多半游离在梦中。
"是我。"
男子听到那头女子熟悉的声音,兀地惊醒。
"南舟,有时间吗,我们见面聊。"
"好,沐声,你在哪?我马上过去。"
—— ——
A城殡仪馆外,前来的车辆将车位都停满了,从车上下来的皆是些达官贵人。殡仪馆划定指定区域处,还围着一对记者,新闻报社,媒体杂志;还有不受欢迎,却总要来凑热闹的娱乐新闻。
这些人的嗅觉很灵敏,他们早早蹲守,搁置好摄像机,机警的看着来往宾客,不放过任何能制造话题的"可疑人物"。
如果不是这殡仪馆的布置太过显眼,场外客人送的花圈又摆了长长的一路,不知情的,还以为是上流人士们来参加的什么宴会。
王太太打了粉底,遮住憔悴的面容,摆出一副丧夫之痛的苦楚神情来,听着前来的宾客,说着已在耳边盘旋了一万遍,毫无新意的,"节哀顺变。" 她又不得不配合的擦拭眼泪,装作心痛不已的模样。
旁边站着的余白,黑色西装,袖子处戴着孝带,表情不悲不喜; 他虽是恨余有念,但,说到底,他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尽管他是个对婚姻不忠,亲情冷漠的寡情男子,可他的突然离世,还是让人有些猝不及防。
从接到母亲电话,告知他余有念去世的消息,他只觉不真实的大脑一片空白,不悲伤,不沉重; 但也没有曾经无数次像自己所想的那样,恨意尽消; 只是麻木地,给他料理后事。
有仆人从灵堂外快走进来,俯身贴近余白向他说了些什么,余白站起身来,对着王太太耳语几句,便起身走了出去。
他要去迎一位"贵宾",一位即使死者为大,他还是要不得不顾及礼仪,以及自己之后的从政之路,亲身去迎接这位"贵客"。
一辆银色迈巴赫殡仪馆不远处停了下来,从车上下来三人,三人下车后,司机又重新启动车子,归置停车位去了。
余白眯着眼,黄白色花圈挨挤着,放置了一路,十分晃眼;花圈上的挽联,颇有才气的奉迎着这位已故之人,两处红色愈显庄重的挽联轻轻荡起。
三人终是走近到了眼前。
余白礼貌地伸出手来,微微躬下身,嘴角扯出一抹淡笑," 曲县长。"
男子伸出手来相握,又重重拍了拍他的肩。
"余白啊,你是有念唯一的儿子,如今他走了,余家这个担子就靠你挑了,以后有什么难处就找我,怎么说,我们也同学一场。" 男子温厚的劝慰,毫无厉色领导架子。
"多谢曲县长。"
余白躬身,腾出空来,让男子进入灵堂会场。
曲县长身旁的柳助理,也紧跟着; 在走到他身旁时,轻声道了句,"节哀顺变。" 便匆匆拔了脚步。
余白点点头,柳助理身后跟着的另一人,确是在他面前驻足了有两秒,余白疑惑的抬头望去,"陈沐声!"
这个女人!
" 你来做什么?" 余白不禁疑惑,这个女人手段还真是多,几周前还黏着自己的父亲不放,如今倒是,转得挺快,又巴结上曲县长了。
陈沐声勾唇," 我作为曲县长的私人医生前来,怎么,不欢迎吗?"
余白别过头去,不愿和她说这无谓的话。
陈沐声并不在意他的反应,另一脚要踏走时,又回过头来说道,"当然,除了吊唁余市长外; 一会儿,还会有场好戏,我可不想错过了~。"
余白诧异的回过头时,眼前妖娆的女人却早已远去了,只留下窈窕的背影,供他瞻仰。
刚刚的声音难道是幻觉?
"余白哥哥!" 柳星挽着江行知朝他走来,余白甩甩脑袋,让自己清醒下来。
"余兄,节哀。" 江行知目光真挚,走到他面前来。
" 行知,柳星小姐,先进去吧。" 余白带着江行知一众人走了进去。
殡仪馆正中央,放置着一黑漆棺材,棺材前的灵堂上摆着瓜果供品,四周围着放了一圈宾客送的鲜花。
灵桌上摆放着一张放大的余有念照片,王太太在灵桌一侧跪坐着,发髻挽起,耳边别了朵白花; 黑色旗袍;胸口也戴着朵白花; 神情有些呆滞,像是悲伤过了头的恍惚。
来往的众宾客,给死者上了香后便立在了一旁,若正好遇到了认识的人,便三两聚在一处,闲聊着。殡仪馆中的悲凉氛围,硬是因着众多客人的到来,热闹了不少。
悲凉中带着森森的热闹人气儿。
精神有些恍惚的王太太,忽地抬头寻找那抹身影,穿过嘈杂的人群,她目光精准的对上了,对面的女子。
陈沐声轻挑眉,王太太并不言语,眼神交接后,又快速低下头去。
各新闻报社记者都被堵在门外,突然,一堆人开始骚动,紧接着是各种摄像机的声音,还有媒体记者喋喋不休的追问声。
那团身影被人簇拥着,进了灵堂,保安尽力阻拦,却无济于事,有着各媒体的帮衬,"这团身影"进来的很是顺利。
刚一进灵堂内,"这团身影"便大声哭喊起来," 啊,,我那苦命的丈夫啊!"人群围成了拥堵的一个圈,进来的是一个女人,二十多岁模样,被团团围在人群中,身旁还带着一个四五岁的男孩,浑身缟素。
女人瘫跪在地上,悲痛的又哭喊起来。
"你这短命鬼啊!你撇下我们母子可怎么活啊?!我短命的丈夫啊!。你个王八蛋,你骗我一年又一年……" 女人从悲痛的哭喊渐渐转为了骂声,活生生一个泼妇!
她头发凌乱,眼圈红肿,怕是早哭了一会了,但眉眼还是能瞧出她的几分姿色来。
女人并不顾她身旁围着的都是些有头有脸的人物,也不顾明日报纸上会怎样刊登这不堪的一幕。
都没关系,她只知道,这是她最后一搏的机会!
女人胡乱的擦了擦泪,又哭喊起来,反复着那几句话,声泪俱下,说得人肝肠寸断,就是唱那苦情戏的人,也要甘拜下风。
场面混乱,可谁也不好贸然就撵了这个"疯女人"出去,一面絮絮叨叨,一面哭天喊地。
看客之中,稍有那心软的,也不禁同情她们起来,惋惜这女人悲苦的命运。
陈沐声站在人群中最里面,曲县长在那一阵骚乱发生时,就被柳助理安置到了安全区域。女人身旁跪着的小男孩,不哭不闹,表情麻木。
陈沐声看他的目光,不禁充满怜悯,"看来又会是一个深受原生家庭"迫害"的牺牲者。"
陈沐声站在一处绝佳的位置,注意到那低下头来,正努力压着怒火,隐忍的王太太。余白将她扶起,目光嫌恶的看着地上这个撒泼的女人。
女人哭闹着,将近一个小时,气喘吁吁地瘫坐在地上,终是没了气力。
围成一圈的各个报社记者,见有了机会,纷纷拥了上来。
"你好,这位女士,请问你和余市长是什么关系?"
"您为什么带着一个小孩子来参加余市长的葬礼呢?难道他就是余市长的私生子吗?"
"您好,女士,余市长已故,请问余市长给你们母子留下了多少财产呢?"
明晃晃的镜头对着这个,头发凌乱的女人,记者们的问题狠辣,直接,无论哪一个话题,都足够这些鬣狗们啃食几天了。
他们并不关心余市长的突然死亡,一条健康的生命就这样消失在了世界上,他们只感兴趣着那些大众人们感兴趣的话题,财产分配,原配小三互撕,上流人士的丑恶作风,和鲜少失态,足以让那些垂涎豪门生活的无知群众们,大饱眼福,他们只需苦恼,如何以更亮眼的标题来吸引大众的目光就足够。
然后,点击量,订阅量,,直到人们已觉厌倦,他们就会立刻调整方向,寻找下个狩猎目标。
女子擦去阻碍了视线的眼泪,对着一个个朝自己转过来的镜头; 底气十足的回答着刚刚的辛辣问题,"我当然是余市长的夫人,这个男孩就是他养了多年的儿子!"
掷地有声的一条爆炸性新闻!没有什么能比这个女人亲口承认,来得刺激,虽然这段"故事"早已世人皆知。
女子收起刚刚的痛心疾首模样,哆哆逼人道,"王兰芝!王太太?!你做余家的女主人也是时候,退位让贤了吧?" 她直呼王太太的大名,气势汹汹。
被余白搀扶着的王太太,听这女人如此嚣张,一时气极," 你,你这贱人,你还有脸到这来?"
" 呵,王兰芝,我小你整整十岁!你是怕你熬不到余有念去世,自己就扛不住了吧?你怕日后不好对付我,所以你就恨心下毒,杀了他,是不是?" 女人像疯了一样,咬着她不放。
此话一出,身旁围着的记者们也不禁讶然,浑身冒了冷汗; 果然,豪门不好混啊!明天的新闻,绝对头版头条漫天出,为逼退小三,谋杀亲夫?还是狠心只为霸占家产?!一向知性优雅的王太太背地里竟然如此狠毒?
" 你住口,你有什么资格在这耀武扬威,出口狂言?" 余白出口吼向女子,竟敢对他母亲如此不敬!
可当余白正眼望见那女人面容时,面色却惊讶起来,一脸不可置信,"是,是你?"
刚刚还一副气势汹汹模样的女人,瞥见了一旁怒气冲冲的余白,不可置信的模样,竟低下了头来,惭愧又尴尬," 余,余白……。"
言语间无不透露出一条信息——两人相识。
记者媒体又一片哗然,"天哪?!余市长的情人,竟然还和他儿子相识?"
余白半天缓不过神来,"好啊,好,,陈雅意,我看错了你,没想到你竟这般下贱!"
女人目光朦胧," 余白,,我也是身不由己啊!"
一旁的王太太见事态不对,忙打断两人的对话," 你个不知死活的贱人,还不给我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