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瓣——花瓣——
他骤然间想起在菩提寺的莲花鼎中的际遇,似乎恍惚间又回到了当日,变得无端巨大的钟声响起之时,无数的香灰扑落到他的面上,避无可避——
!!
即便眼前如常,沈渊依旧相信自己对危险的直觉。仵作们同样纷纷变了脸色,常年与死亡打交道的人,比常人的知觉更为敏锐。
“………噤声。”宋慈取出一只圆筒,将内里层层相套的空心圆杆抽出,足接出四丈余长,这百尺杆平日少用的紧,还光亮如新。他挂满肃穆的冰霜一般的面容上浮起一丝心疼,其余仵作们、沈渊和尘柏舟都在他的示意下退远,所有的目光都凝着在被放置在墙角上的瓷盘中。
宋慈往日都是用这百尺杆防避肿胀尸首中的毒气,此时第一次对战这般细小之物,十分力不从心。杆头几次从小钟之上掠过,却并未真正触到那透明的外壳。众人的心随着抖动的杆头摇摆沉浮,沈渊拍了拍宋慈的肩膀,自他手中接过了银杆。
银杆蜻蜓点水,落在了薄壳之上,发出一声细弱的“嗒”。
嗒。
嗒。
嗒!
沈渊逐渐加重力道,无比精准的把握着那条旁人见不到的准线,直到他顺着银杆感受到某种微乎其微的颤动。
咔。咔。咔。咔……细小的声响经过寂阙的空气放大,清楚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本已经停止的自行钟在一次敲击之后,自发运作起来。
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
不过几息之后,走针声消失,巨大的沉寂再次聚拢——沈渊微微抖手,再次施力:
嗒!
咔。咔。咔。咔……!
经过敲击后再次行走起来的钟再次很快停止,这次沈渊留意到这短暂的三息。尘柏舟苦笑道:“这是———”他倒是希望这钟是真的出了故障。身为大理寺卿,他最怕的便是这种毫无头绪,却处处透着诡奇的案子。
他可不是那些名动一州的神探,而是一介处处劳心劳力、只想天下太平的官吏罢了。
“放在舌内,想来大一些的声音也可以催动。”宋慈的话让其余仵作纷纷点头,当年曜帝制黑.火.药之时,单是爆炸声便将远处的祭鼎震翻。话虽这般说着,众人却也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东西同朱郡守的舌头相处过一段时日,据沈渊的叙述,郡守可没变作口不能言的哑巴。
莫非是郡守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才招至死地……仵作们虽心中各有猜测,却不敢逼问在场的沈渊。
“我提议。验过毒后将东西封在此处,再次封锁这座庭院。”尘柏舟惯来态度和悦,又是奉旨行事,便也自觉做了这主持之人,“沈大人意下如何?”
这种未知又让人隐隐感觉危险的东西,能不劳动最好不过。
只是这座院子……当初又是为什么被封起来?
长久的沉默中,无人异议。
[死者霞州朱郡守长哉,年四七,死于州郡府居善堂正堂,左手碳化,右腿炸裂离体,皮肤五成灼伤。据案发地组织残留及尸身残余肢体对照,朱郡守四肢及腹部沾有微量硝油,体脂融化减少四成,初判系蜡烛引发体表燃烧,触及体脂爆炸。
伤者一人,经验查伤者伤口创面,系火油脂灼蚀烧伤。
另注:从死者舌内取出一圆形钟盘,径长约一寸,厚十毫,铜钱大小。外有透明全包罩壳,触之即走,三息而停。无毒,作用不明。]
宋慈细细验看一遍确保已无疏漏之处,便在档案后签了自己的名字,递给众人审阅署名,这才抬头看了沈渊一眼。
“大人。尸体是会说话的,即便看起来有许多古怪之处,也只不过是在用我们此时并不通晓的语言发声而已。”另一个年长些的仵作急忙拉了拉他的袖口,示意他不要再说这般冒犯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