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这种恐惧已经变成了某种希望,变成了活下去的唯一指望和勇气。
绣春刀,有什么用?
现在张峰的眼里,这柄刀就是食物,就是义父的药钱,就是七音的首饰和笑容。
当然,这也仅仅是他的想法,不到迫不得已,卖刀这种想法,他也想不出来。
卖刀!
不得不说,这个想法很大胆,也需要很大的勇气。
一个锦衣卫就这一柄绣春刀,卖了,就没了。
他坐在大石头旁的一个小石头上,认真的思考着,现在除了卖刀,似乎也别无他选。
卖了这把刀应该也没什么,难道还会被人发现不成!
他有些犹豫,但又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优柔寡断。自己又不想穿上飞鱼服,做什么锦衣卫,他只想尽快成亲,尽快治好义父的病,尽快光耀门楣,找回所有失去的东西。
对着锦衣卫,他没有多想,他只觉得此时此刻这些东西,和这个身份就是个累赘。
是累赘就要尽快抛弃,最好抛弃的远远地、干干净净的。
他没有再多想什么,一家老小肚子饿得咕咕叫,也不容许他再多想什么。
他拿起绣春刀,抽刀出鞘,一道寒光乍现。
他的眼中放出一道精芒,一个充满了邪恶的念头出现在他的脑海,却也只是短暂的一刻,似乎根本影响不了什么。
他冒出的这个看似大胆的计划,很快被腹中的一阵乱叫打破。
他太饿了。以至于,即便现在让他穿上飞鱼服,提起绣春刀,也像他的属下靳深那样去玩一场敲诈的游戏,怕他也是会体力不支的。
况且,他不会这么做。
靳深可以,但我不可以,我是张峰,我是赵家的义子,七音的未婚夫,敲诈这种事不是锦衣卫应该干的。
他依旧把刀卷起来,装在了一个布袋子里,离开了这个山坳。
......
昨夜下了雨,路很滑。
张峰走在下山的路上,终于感觉到了一股久违的闷热。
这是他穿越来大明朝之后,第一次感觉到热。
明末是历史上著名的小冰河时期,虽然在翻看历史书籍时,也就是匆匆一瞥,但当他真正身处这个寒冷的世界的时候,一切可都不是闹着玩的。
小冰河时期还会持续,这意味着很多人会被饿死,甚至冻死,整个明王朝的灭亡在很大程度上就是小冰河时期造成的,他知道这个知识点,但别的明朝人还不知道。
因为小冰河,天气异常。北方的土地早已经干旱很久,因为干旱,很多人颗粒无收,食不果腹,成了山野绿林中的好汉。
干旱也造就了一支又一支的明末起义军。
这些起义军虎啸山林,与传统的山野绿林有着明显的区别。他们有实力也很愿意和官军发生正面冲突,甚至,攻城略地,盘踞一方。
具有很明显的一支军队才会有的组织纪律和战略意图。
饿,是会让老实人变坏的,饿,也会让张峰下定决心卖了手中的绣春刀。
张峰知道。在这段历史洪流中,谁也不知道自己的明天会是怎样,谁也想不到,大明朝就此会走完几百年的历史进程。
一代人有一代人应该干的事,对于农民起义军这件事,张峰认为不论孰对孰错,战争是一定要反对的。
如果有朝一日自己真的如梦中那般,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手握军机,背负乾坤,他也一定会想办法阻止明末的混乱局面。
他走在湿滑的山路上,饥肠辘辘,却也思绪万千。
这是他一个人的世界,是一个外来者穿越者所面对的全新的世界。
他知道自己不是造世主,但他如果凭借一己之力,真的改变明王朝的命运,能够抵御外来入侵,能够解决内忧外患的局面,不让中国从此落后于世界潮流,哪怕只是一点点,那也是一件丰功伟绩。
这是他此刻的想法,他才二十岁。所以这个想法在他看来也并不觉得成熟,况且现在的他什么也没有。
他想着丰功伟绩,手中的绣春刀也瞬间变得沉甸甸。不是分量,而是他的心情。
眼下的问题是,谁会料到一个锦衣卫会穷到连绣春刀都要变卖的份上。
放眼整个大明疆域,怕也只有张峰一人敢这么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