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凤凰六月中,风光不与四时同。
接天竹海无穷碧,映日夏荷别样红。
......
凤凰山上,春意盎然。
时至晌午,阳光愈烈,铺满苔藓的青石阶上,行人寥寥。
张峰的步伐很快,一步三跃,迎着林木间的凉风,飒飒奔去。未及,便到了凤凰山顶。
他没有时间欣赏美景。顺着山后一条不知名的小道一路小跑。翻过几条山涧,趟过几条小溪,攀过两处沟壑。
再看时,已经是古木苍翠,遮天蔽日的景象。
穿越来的时候,恰逢冬季,现在草木茂密,居然有些不认识了。
张峰不觉发出一声赞叹。
山涧猿猴啼叫,翠鸟鸣悲,脚下无路,全是布满大石头的河道。
水流急湍,张峰收起裤腿,不是为了下河捕鱼。他顺着层层叠叠的石头向着河道上流快速爬去,身轻如燕。
应该就是这里了!怎么不见!
张峰来到这里,是为了寻找山涧中的一个大石头。
那个大石头下有一个巴掌大小的洞口,他要找的东西就在这里。
此时张峰的心里又爱又恨,想要拥有它,又打心里害怕。
他的这种害怕随着他距离这件东西越来越近,也越强烈。
他害怕并不是因为胆小,他不胆小,反而,他的胆子很大。他只是觉得这件东西就像毒品,一旦沾染,一定会将自己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
但生活总是这样充满了巧合,小娃娃打架给了他灵感。
小娃娃的衣服里有两文钱,自己的口袋里也有两文钱,那身被自己藏在大石头洞里的锦衣卫飞鱼服上会不会有钱。
那时的他,想到的就是这个问题。如果有钱,哪怕是一点,能解燃眉之急,也是好的。
现在他太需要钱了,他不能再让义父和七音啃干馍馍了。
他看见了那颗光滑的巨石,他似乎已经闻到了肉的香气,而当他把那身飞鱼服从洞中取出的时候,这种香气更加弥漫。
飞鱼服、绣春刀、缠棕帽、无常簿、象牙腰牌等物什一应俱全,就是这些东西。
他摹揣起来,心里夹杂的更多的是恐惧。
锦衣卫难道也这么穷吗!
没钱?怎么会?
而他搜遍了飞鱼服上所有能装东西的口袋时,这两个问题同时出现。
初来大明,张峰就被人一路追杀,窜迹山林。
那时的他,一碗凉白开,一口干馍馍就是世界的全部,也根本没有时间静下心来摸一摸这身衣服上的每一个口袋,也根本不会料到,在不久的将来自己会成为一个为钱财发愁的人。
那时的他对大明朝的银两或者对于钱财这件事还没太多的概念。他需要做的只是简单的活下去。
他活下来了,只是活得没有预期的那么美好。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他只有二十岁。
虽然他的阅历比同龄人丰富太多、也成熟太多,可即便老天爷再垂怜他,一分钱难倒英雄好汉,这种事对谁也不例外。
张峰背靠在一颗老树根上,面前摆放着几样物什。
飞鱼类蟒,亦有二角。有飞鱼纹样的都叫飞鱼服。
张峰看着这身飞鱼服,内心微动。
飞鱼服胸前绣有大飞鱼纹,两肩部绣有飞鱼纹,下裳中间绣飞鱼纹,两侧绣小飞鱼纹。下裳类似褶子裙,前后有七褶。
古代服饰从隋唐开始便实行品色制度,就是以服饰的颜色标识官职高低。从目前出土的飞鱼服实物来看,除了红色,还有以黄色锦缎织成的飞鱼服,并没有其他颜色。所以《绣春刀》系列电影在飞鱼服的色彩运用上,以黑色为主,这主要是为了突出锦衣卫的神秘性,但是不符合史实的。
由于这种飞鱼服穿起来极像蟒袍,所以在明初期、中期,朝廷对于制服的管理极其严格,那时候的飞鱼服也显得比较朴素。
明末奢华之风又起,人人喜穿华贵的衣服,朝廷也渐渐放松了对制服的管理。
所以,呈现在张峰面前的这件飞鱼服是暗红色的,即便是锦衣卫小旗官的赐服,在阳光的映照下也显得刺绣精美,华丽非凡。
他知道,穿上这身飞鱼服,他会神不知鬼不觉地成为大明朝的从七品命官。虽然官职不大,但多少人会十年寒窗苦读,梦寐以求。
在大明朝,天上掉下来一个七品命官,不管是谁,都会不遗余力地接着的。
穿上它,意味着崭新的开始和崭新的起点。这个身份,比起包子铺的小掌柜来说,明显要高出许多。
毕竟,谁也不愿让自己输在起跑线上,尤其是对仕途之路比较偏好的张峰。
但此时的张峰显然想得更多。
被人追杀的恐怖记忆像朵阴霾始终环绕着自己,狠狠地揪住自己的内心不放,挥之不去。
敌在暗,我在明。如果他有足够的自信,确认自己不会再次成为别人的猎物,或者有强大的保护自己家人的能力,他会毫不犹豫地穿上它。
毕竟,穿上它,意味着自己朝着梦想的方向迈出了标志性的一大步。
是福也是祸,是祸躲不过。
穿还是不穿,他想穿,却怕连累了七音和义父,他知道,现在的自己早已经不是孤身一人了。
但对于锦衣卫出远门却不带钱这个问题,他认为,只有一种可能,就是从事这种职业的人,可能真的不需要!
他想着,就感到有一股气流从他的身后快速穿过。
有人?
他细细地感受着这股突入而至的气流,但这里不是同州城的东街和西街,不存在在这片深山老林里偶遇谁的可能。
来的这个人,正站在他身后不远的地方。
这个人,一定是在跟踪自己......
张峰武校毕业,加之现在附身在锦衣卫这幅躯体内,下意识的动作如行云流水一般溢出,根本不需要多加思索。
一道银光闪出,张峰转身间挥出一刀,目光凌冽,刀锋正对准了身后十米开外的一个陌生男子。
说陌生,总觉得好像在哪见过。
马家羊肉馆?不会吧!
确实。这位陌生男子,就是他在给唐姑娘做武师时,在马家羊肉馆清场,迟迟不走的那位。
但面前这位男子的衣着显然不同于那日,飞鱼服、绣春刀落在他的身上,严丝合缝,看上去洒脱异常,肃穆非凡。
男子看到张峰警戒的神色,微微一笑,显得很平静。
这种平静的神色,就像是许久未见的老友再次重逢,恬淡而显得安逸。
接着,双手抱拳,果断行出个军礼。
“大人!”
大人?
张峰有点懵。心里却在快速思索着这个不平凡动作背后的真实意义。
男子看着他,他也看着男子。
男子恭敬的态度就目前来看,至少说明了一个问题,他并没有什么害人之心。
张峰放下了绣春刀,你是?
几天不见,大人怎么不认得我了?
那男子说着,向前缓步走过来,看见张峰又十分警戒地又提起了刀,于是站下步子,我是靳深啊......
靳深?
你?莫不是上次在马家羊肉馆吃饭的那位?
大人这是怎么了!当然是我,你?怎会不认识我?这......
没有......我......
张峰在第一时间,就打断了他的话,说不认识,不应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