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诺不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阔少爷,生柴火,用火石点燃,亲手炖了一锅肉汤。现场食材简陋,只好将猪最细嫩的小肠切做肉糜,把干粮里煮熟的黄豆碾成的豆沫全部倾倒进去,大火乱炖,以最快时间出锅。
热气腾腾的肉汤和泡软的干粮,亚诺将这些便于消化的食物干净利落的端进帐篷,只见那一袭青衫,鸟嘴面具的医生把自己借来的醺蜡丢到一边,亲手为麦克处理伤口。
腐烂黑化的血肉上盛开着美丽嫣红的鲜花。
圆环形状的玫瑰簇拥着伤口,令人联想到装满口袋的花束,如此美丽,以至于亚诺错以为眼前的不是医生而是神官,正给命悬一线的麦克施以洗礼。
亚诺不喜欢神官。这不是因为他讨厌教会的缘故,而是他认为,人们之所以用尽全力去讴歌死后世界的美好,甚至编造出天堂的存在,是因为是人们对有限的生命终将逝去,现有的事物终有一天必会迎来终结这一客观事实的恐惧。
天堂,上帝,众生,这只是个善意的谎言,神官与教会也只是这个谎言的维护者而已。
亚诺见多了冒险家的离世,其中不乏有受尽了痛苦而死的人,不乏有信念与信仰皆被摧毁抱着极大怨恨而死的人,不乏有被扭曲,被逼疯,把剑刃指向自己的人。
如果按教会所说,诸生生而有罪,接受洗礼回归天堂便是罪孽得到宽恕的那一天,那人们生在这个世上,为所谓的赎罪度过的一生有又何意义??
生而欢笑,不拘于繁文缛节,随心所欲自由自在,这就是亚诺心目中最棒的人。可以看淡死亡,明白在有限的生命中最有意义的便是做完自己想做的事这个道理,但不可以看惯了死亡,变得麻木,变得冷漠,变得自私自利。
可眼前的这个鸟嘴医生,自己连他长什么样,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却为什么莫名的喜欢他这种人呢?
鲜艳的蔷薇玫瑰刚刚盛放,几息之间便开始枯萎,被剧毒腐化,到最后甚至变成一团灰烬。
一朵玫瑰变成了灰烬,可是在那灰烬之上却更盛放出更加娇美的花朵。
一朵,三朵,九朵。
美丽的花儿以惊人的速度在麦克的背上铺展蔓延,他后背大片的死黑,在前仆后继的蔷薇花环下,迅速收拢,消失,皮肤变回正常的颜色。
“毒性虽强,奈何剂量也是有限度的。那就索性用在弱小而无害的生命上如何?”瓦莱雷喃喃道:“毒与诅咒的哥布林魔法淬炼出来的匕首,一旦进入皮肉,哪怕是我也只能阻止它不再继续腐化血肉,而不能让已经腐化的血肉恢复原状吗……?”
他轻轻一挥手,让蔷薇花随风散去,麦克的背部开了个大口,粉嫩的肉正在愈合,焕发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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疗伤药效果不错,毒性消失后,被抑制住的药性开始发挥作用。麦克的后背如新生儿的肌肤,蠕动,愈合。
“身为魔法师,魔力较为充沛,之前因为喝过伤药,体内药性还富裕着,遇见其他冒险家,伤口得到了处理……算他运气好,捡回一条小命。”
瓦莱雷叹了口气道:“但他的右手恐怕已经废了。幸好是魔法师,如果是拳术师或剑士就得退出冒险家这一行了。”
“废一条右手是万幸了。”
亚诺叹息道:“一年有多少冒险家死于非命,可能在我们谈话的时候,就有一名冒险家在看不见的地方被魔物杀害。”
闻言,瓦莱雷笑了笑,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