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就感觉到妈是啥意思,他象征性地走进了屋,对妈说,么事?
妈就说,给我弟煮点米饭?
爹点了点头,脑子里顿时涌出刚才舅爹一个劲地夸他有出息的那些话,便说,大老远的来一趟不容易,又是你的亲弟弟,还不当个稀客待?
妈说,就二斤米,怕不能全煮呀!
当然不能全煮!爹说,你就用罐子煨一罐就行了!
妈说,到时候他一个人吃?大家看?
爹觉得让客人一个人吃米饭,别人都在一边看,让客人多不好意思。可要是大家都吃,恐怕那二斤米还不够!更重要的是,如果跟着来了个重要人物,或者来个住队干部,那可怎么对付?想到这里,爹就说了一句,再说!就把难题丢给妈,走人了。
妈就彻底放心了,就让爹继续去跟舅爹说话。爹见舅爹来了,一些子人坐场子上闲玩,不是个事,便吩咐大哥去背水,其它人各自玩去。
妈怕大家都走了,我没人管,放在爹那里碍事,就干脆找出背篓,把我背在身上,然后开始淘米。
妈淘米的时候,饥饿的我就好象闻到了米饭香,就在妈的后背上的背篓里哭。妈一边高兴地洗着米,一边唱也似的对我说,我的儿莫哭,你的舅爹来了,舅爹来了就有米饭吃!到时候他肯定吃不了,他也肯定不会全吃完,留下一点,肯定不是别人的,是你的!
我听到这里,果然就不再哭了。只是,我怎么也想不明白,我明明是个女娃子,妈怎么要叫我一句我的儿呢?我想问一句妈,却不知道怎么去问。
妈洗好了米,就找来了灶房里那个平时很少用,只有炖肉时才用的炖罐,洗了洗,才把那白白的米放进去,然后再加上一些水,将罐子轻轻地煨进火塘里,让火塘里的火细细地煮。然后,妈就一边准备着其它家人要吃的糊豆,一边屋里屋外的跳进跳出,还不时跟舅爹说上一两句话,或者没头没脑地问一句舅爹家里的情况。舅爹想也不想,就选那好听的说与妈听,只有我心里明白,舅爹其实是在向妈,甚至是在向我爹撒谎,他说的全是假话,他在那个家里活得一点尊严也没有,只有怄气的份儿。准确地说,舅爹这个时候来我们家,并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实在太怄气,他才想到要到我们这个家来走一走,吐吐气的。
舅爹那天早晨刚刚起床,正准备听从恶婆娘的吩咐,去地里做事时,这边房里的媳妇,正好看见他,便吩咐他去买农药,说是自家菜园子里的东西起虫了。舅爹便对媳妇说一句婆婆有吩咐在先,没想到媳妇没好气地说,地里的事有做个完的时候吗?就这点事请不动你?舅爹听不得这样的话,就决定先放下地里的事,去买了农药回来再说,没料到,暗中看到了这个情况的恶婆娘没好气地骂他一句,人叫不走,鬼叫飞跑!吓得他进退两难,不知如何是好。那媳妇原本是想放过他,但回头一想这事是个叫劲的问题,她这个媳妇跟婆婆较劲,已经不是一两天,差不多每次都是她让步,这次她不能放过,便对他说,不该做的事那么大胆!该做的事这么小胆!你还是不是个人?是人还是畜生?畜生也有个不听人话自已作主的时候!舅爹听出了媳妇话背后的意思,更害怕这媳妇起了害他的心思,把那个说不清道不明的事传扬出去,自己今后更就抬不起头来了,便还是听信了媳妇的安排,先去买了农药。
按说,舅爹先去买农药,回来再接着做事,也是对的,偏那恶婆娘容不得他不听话,他刚一回来,那恶婆娘就故意高声大嗓地先把他骂得狗血淋头,然后指桑骂槐一语双关地恶意攻击那敢跟她作对的媳妇。那媳妇经受了太多的委屈,早已就不是一盏省油的灯,也顾不得婆婆在上的地位和尊严,与其大吵大闹,弄得鸡飞狗跳,无法收拾,直到儿子回来,也发一通脾气,并把在儿子心中印象极其恶劣的父亲狠狠说了一顿,这才暂时平静了风波,只是彼此间的气并没有消除。
备受委屈的舅爹再一次感受到活在那个家里不是个滋味儿,更不想看到这场因他而进的家庭风波会何时再掀婆媳争斗的大浪,便由此想到了一直对他很有同情心的姐姐,我的妈,于是,便想也不想就悄悄地离开那个家,来到了我们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