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礼口中念叨着不可强攻,只可攻心。
就在郭礼一筹未展之际,听到士卒喊道。
“报,凉州都尉王守真求见。”
王守真并非私自前来。
郭礼一路势如破竹,连下四城。长安城里得到捷报喜气洋洋。张说上书要求凉州出兵合围庆州。虽然张说任朔方节度使,可是灵州距离庆州太远,大军开拔来回耗费军粮无数。张说奏表由凉州派出两万精兵,庆州可下。李隆基考虑张说所言有理,下旨给凉州的大皇子,派兵前往庆州平叛。大皇子命凉州将军带领两万人马,火速前往庆州。
凉州将军接到命令,迅速点齐两万人马,命令王守真率领五千人马为先锋,直奔庆阳。
王守真早就听说妹夫郭礼带兵平叛,此刻接到命令,恨不能插上翅膀飞过去。带了五千兵马,绕过庆阳城,和郭礼会师一处。
“舅兄,这仗怎么打?”郭礼问道。
都是自家兄弟,不用客套。
王守真弃文从戎,奈何太平盛世,没有什么仗可打。这一次兵发庆州,自然非常激动。待冷静下来之后,想想目前只有一万多一点的兵马,庆阳城内一万多人马,城高护城河深,硬攻根本行不通。
一时之间,王守真也难住了。
难道非要等凉州将军率领人马过来才攻城?
王守真胸中无策,只能看向郭礼。谁知郭礼正巧看向王守真,就在两人对视的瞬间,郭礼想到了计策。
“有了。康愿子知道我方只有六千人,这是他坚决守城的凭仗。此刻庆阳城中军心不稳,如果出现突发情况,城中军心大乱,康愿子恐怕只能弃城而逃。毕竟这不是两国之战,对康愿子来说,留下性命比什么都强。”
王守真知道郭礼没有讲完。
“舅兄可使士卒每人手持两个火把,然后环形进军。这样待城中发现我方援军延绵不绝,不知道城外到底来了多少军马,自然恐慌之极连夜逃窜。至于逃窜方向嘛,正好凉州将军自南而来,放开南边,守住东、西方向,北面留下一千人虚张声势即可。舅兄可派人前去通知凉州将军。”
“子仪妙计。”
“舅兄现在即可前去安排,记住一点,环形火把,不停行走。”
“明白”。
王守真走了。
“李光弼葛梦银听令:率凉山团以及仆骨族人,守住庆阳北面,若来敌强行通过,不可强行阻拦。”
“谭、刘、赵三位都尉听令:你等三人各率本部兵马前去西面挖好陷坑,设置拒马桩,若有人从城门逃出,则羽箭伺候。只需吓走敌人即可。若敌军强攻,可灵活撤退,不可死战。若敌军掉头逃走,不可追赶,乘机夺取城门,攻占庆州。”
“遵命。”
“陶都尉、杨都尉听令:你等二人点齐兵马,作为预备队。待时机成熟衔尾追之,今夜引蛇出洞,驱狼见虎。”
子夜时分,庆阳城守军忽然发现东面来了一队人马,看火把的数量,四人为一列,盘旋逶迤连绵不断,似有无数兵马正在赶来。一个时辰后,对方仍源源不断行进。这是来了多少兵马。守军赶快回报康愿子,待康愿子上了城头看到时,脸色发白。这么快就有援军了?
庆阳城内本来人心惶惶,如今传闻朝廷大军来了,更是军心不稳。康愿子一看,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拼死一搏。当即聚集城中人马,趁着夜黑,开西门逃窜。刚出城三里,就听前方杀声震天。康愿子掉头就走,沿着南门方向前进。
谭、刘、赵三位都尉暗叹郭礼料事如神。按照军令,应当攻城。待士卒走到城下时,发现城门大开,守城士卒不知去那里逃命了。顺利接管城防,三位都尉分别把守南门、西门、东门,派人前去北门,呼应李光弼、库狄朔望把守北门。
三更不到,庆阳州已经换了主人。
郭礼带着两名校尉,得到急报之后悄悄尾随康愿子大军向南进军。最多再过两个时辰,康愿子就和凉州将军的大军遇上,到时候,这两千兵马从后杀出,将起到决定性的作用。
王守真接到康愿子已经从南门逃窜的消息,停止迷魂阵,连忙率兵追击。
康愿子带领一万兵马向南急行军,准备越过凉州向西域方向行进。一旦去了西域,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西域的广阔天地,轻易可以找到一处落脚地。康愿子的一万兵马大多是铁勒族人,本来就是草原上的民族。
大军停在庆州以南五十里的地方。
康愿子哈哈大笑道:“本将还以为郭礼有多大本事,如果在此地埋伏一只兵马,本将将身陷绝地。”
话音刚落,前面传来阵阵喊杀声。
怎么回事?
康愿子纵马上前,只见先头部队已经激烈的在打遭遇战。
此处有伏兵。
全体上马,一起向前冲。
正在这时,听士卒来报,“将军,身后发现至少五千兵马袭击而来。”
康愿子一听,顾不得排兵布阵,狠狠一拍马屁股当先冲了出去。
这一夜杀声震天血流成河,数万人纠缠在一起杀的你死我活。
天亮了。
苍茫大地上,多了上万具尸体。
……..
此战,郭礼部死三十九人,重伤八十五人,轻伤二百六十人。王守真部死七十六人,重伤三百四十人,轻伤九百五十八人。凉州将军部,死亡六百六十人,重伤八百四十六人,轻伤一千四百五十四人。
现场留下了将近一万具尸体,康愿子下落不明。
回到庆阳城,城中富贵人家参与附逆者全部抄家,财产罚没充公,原先铁勒族九大族人,除去仆骨族,其余各族全部押往灵州。
郭礼在先前庆州官衙临时办公,库狄朔望走进来,跪倒在地。
郭礼明白,库狄朔望要报杀父之仇。
“起来吧,凉山团暂时归你调度,能不能报仇就看你的造化了。”
“仆骨族人足够,不需要凉山团,人人有战马。朔望前来向将军借五百匹马。”长途追击需要两匹马换乘,速度更快。
“去吧,记得不管追到追不到,一定要活着回来。”郭礼拍了拍库狄朔望的肩膀。这个十六岁的孩子,背负的东西太多太多。
库狄朔望走了。
……
康愿子如同一条丧家之犬。
好不容易天亮,身边只剩下十八骑。当年项羽败走乌江的时候,身边也是十八骑。康贵平浑身是血,喘着气道:“将军,跑不动了。”
康愿子看着眼前狼狈不堪的众人,忽然大笑道:“本将还以为郭礼是诸葛转世,也不过如此,若在此地埋伏一只兵马,本将难逃一死。”
康贵平翻着白眼。刚才哈哈大笑引来数万大军的埋伏,好不容易逃出生天,又在嘲笑郭礼。
就在这时,四周杀声震天。
“擒下康愿子!”
“康愿子,哪里跑?此地就是你丧生之地。”
“康愿子,偿我父亲的命来。”
库狄朔望手持一杆长枪,冲着康愿子面门而来。
“我命休矣…”康愿子闭上眼睛。
只听一声惨叫,康贵平挡在康愿子身前捱了一枪,被枪头挑开。
“贵平!”看到康贵平替自己挡住一枪,康愿子发疯一般,抓住库狄朔望的枪头不放。四周突然伸出七八把枪,全部扎在康愿子身上。
七八个伤口,血流如注。
库狄抽回枪头,对准康愿子心口再一枪狠狠的扎了进去。
康愿子终于死了,死了之后倒不枉一番英雄气概,整个人站立不倒,待仆骨族人抽枪之后,方才倒地而亡。
少年从马上跳下,跪伏在地,嚎啕大哭。
爹,儿子给你报仇了。你一路走好!
爹,原谅儿子改名为仆骨怀恩。
少年冲着木盘古方向重重磕了三个头,告慰先父,割断过去,起身时少年终于成为一个真正的男人。
从此世间再无库狄朔望,从此世上只有仆骨怀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