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汉回过头,讶异了下,假装这才看到少女,眯眼笑道:“小女娃,你可知山下城隍庙门口最常见的楹联上,写的是什么?”
少女蹙着细眉尖,很辛苦地回忆了很长时间,而后听到身后师兄的悄声提醒,她眼睛圆睁,高声答道:“存心邪僻,任尔烧香无点益。扶身正大,见吾不拜有何妨!”
老汉摇头晃脑,得意洋洋道:“对喽,所谓心诚则灵,养心莫善于诚。关键还是在于心,那跟我嗓门大不大又有什么关系呢?小女娃你尚年幼,不知某些人虽不言语,但内心龌龊心思直冲云霄,如同祭坛猫屎,神憎鬼厌,这才是真正的‘惊天上人’。”
老人话语让少女如读天书,但听不懂归听不懂,她隐约觉得老汉在骂自己的同门师兄弟,故而回骂道:“你才龌龊!你才猫屎!你才神憎鬼厌呢!”
老汉长叹不已,这么会聊天,没法聊了!
岁同宫内四季如春,常年晴空万里,风雪不侵。老汉伸手挠了挠脸颊,似是觉得燥闷,又扯了扯衣领,只是即便这样,老人依旧嫌热,他摇摇头,小声嘀咕道:“上次来此,还是大雪纷飞,流云漓彩,莹澈无瑕。回了青阳山,我还跟人夸赞你们岁同宫最美是化雪,宛若一片五彩琉璃仙境。怎地如今变得这般死气沉沉?一点人味都没有。”
“不吹会死啊,我来这儿都几十年了,一直都是这般模样。”少女环视周遭一眼,虽艳羡老人口中所说的“五彩琉璃仙境”,但此时岁同宫内鸟语花香,莺歌燕舞,虽看久了确实有点腻,但依旧自觉还不错。
老汉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自个儿问你师傅去。”
少女眼同水杏,跃跃欲试地转头望着身旁的中年道人。中年道人伸出双指捻动一缕鬓角发丝,摆明了架势并不言语。少女如泄气般转而瞪眼望向老汉,目光中透露着“都怪你”的意味。
老汉哀叹不已,手中酒壶拿起又放下,人比人气死人。
末了,老汉挠挠头,只觉浑身不得劲,似是难以忍受,他伸手往高空处一抓,口中还念念有词道:“手可摘星辰。”
霎时,万丈高空上宛若破开一个小洞,一道明晃晃的亮光砸下,伴随着一股狂风呼啸而至,狠狠刮着。老汉嘿嘿笑着,大概还嫌不够清凉,他又虚抓了几下,洞口越来越大,又有几股狂风裹挟着倾盆大雪呼啸而下。
中年道人早已出手,施展术法护住身后的两个徒弟。
老汉高呼痛快舒坦,在风雪中使劲摇晃着自己的脑袋。
中年道人身后的少年此时已是满脸惊愕,望向老汉的眼神中也多了一丝敬畏。没有一丝灵力波动便破了山门大阵?传说中圣人才拥有的口含天宪神通?
懵懂少女毕竟入门晚,修为不高看不出深浅,她摇头啧道:“老头,你是不是只会白也仙圣的这一首《夜宿山寺》啊。”
老汉又是一阵长吁短叹,自己神通太过惊世骇俗,反而让人灯下黑瞧不出什么。他正想开口反驳,忽然打了个冷颤,而后俯身趴下干呕不止。
中年道人幸灾乐祸地嗤笑一声,依旧并不言语,只是弹指修复完善洞开的阵法,再摆摆手,示意身后两个徒弟离开。
少年双手抱掌前推,毕恭毕敬地朝两位长辈作揖行礼拜别。少女规规矩矩朝自家师父施了个万福,对老人则只是冷哼一声,并不行礼。
中年道人隐约有些怒容,沉声道:“扬思,不得无礼!”
老汉却是并不领情,对着中年道人嗤笑道:“陈齐光,关你屁事。”
少女眼见老人胆敢对自家师父如此无礼,怒眉睁目道:“你住嘴!”
只是如此一来,中年道人的脸色却是越发的差了,名为杨思的少女撇撇嘴,对着老人随意行礼,而后袖子甩得老高,愤愤然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