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也怪，这句话虽然也是闽粤一带的方言口音，袁帆却是再次听得明明白白！

这是为什么？袁帆不由呆住，待到那个奇怪的幻梦划过心头，袁帆不由一怔，莫非是那枚磲珠的功劳……

见袁帆不说话，老人还以为他不信，于是再次开口，“若说是些海盗，却又有些奇怪，不见他们杀人越货，反倒及时赶来，与红毛洋夷大战一场，这才将我们抢了出来，一路带来这里，如此论来，他们不但不坏，反倒是我们的救命恩人了，心肠着实不坏……”

老人有点絮叨，事无巨细从头诉说一遍，袁帆这才明白，此时舱中还藏了六十多人，全是身居南洋的大明百姓，早年间来到吕宋岛上，或是买卖经商，或是做工种地，安分守己，从无非分之想。

不料今秋之时，佛郎机人猝然发难，但见大明面孔，不问青红皂白，一律赶尽杀绝，数万百姓十不存一，更有许多被逼得钻山跳海，溺亡淹死者不计其数。

而眼下舱中这些人，也曾被红毛迫到海边，幸得这条大船及时赶到，边战边退，最终逃出魔爪，这才留得性命，然后自吕宋岛一路南行，据说是要为他们寻一个安稳去处。

佛郎机这个名字，许是别人不知，对于历史专业出身的郑鸣来说，却是再熟悉不过，尤其提到大规模残害，郑鸣更加笃定无疑，想来便是那个伊比利亚半岛上的斗牛国了。

此等惨剧仅在十七世纪的短短六十年间便发生了三次，分别是一六零三年，一六三九年和一六六二年，超过八万同胞命丧该国屠刀之下，以至当地经济一度陷入崩溃，人们有钱买不到粮食、蔬菜、鞋子等生活必需品，从而造成出现没有理发师、没有裁缝、没有鞋匠的惨淡局面，以至河中鱼虾因此吃得白白胖胖，反而无人胆敢再吃鱼虾了。

当年读到这段悲惨历史之时，袁帆便恨得牙根痒痒，恨不得历史重新拨回，亲手去给那只罪恶黑手来个痛痛快快的复仇了断！

而今，机会就这样来了！

阴差阳错之间，就此穿越时空，得以回归历史发生原点，袁帆忽然不再恼恨这次莫名其妙的穿越了！

更何况，袁帆在原时空中格格不入，处处碰壁，就连厮守多年的女友也已决绝离去，除了父母之外，早已没什么留恋。

退一步讲，即便顺风顺水又能怎样？许是能够谋个更高职位，积累更多财富，买车买房，娶妻生子，安享太平安定，只是总觉少了几分激情，更与扬帆海疆的梦想越拉越远。

但若身处明朝末年，却又大大不同，不仅因其是个乱世，更因这段时期还是个极为关键的时间节点。

袁帆曾经认真总结过，华夏文明的衰落由此发端，近代百年的屈辱从此降临。

先有明皇昏聩，后有清廷愚昧，满心天朝上国梦，一纸闭关锁国令，生生拉长了封建小农经济的寿祚，却也把产业升级的星火全然扼杀，从而将领先世界的身位拱手相送，华夏文明由此步步滑落，最终坠入黑暗深渊之中。

欧亚大陆那端的西欧诸国却是大大不同，先有大航海与大发现，再有争夺资源和殖民扩张狂潮，竞争与哺育连番催生之下，终于引发了那场堪称脱胎换骨的工业革命，经此洗礼，摇身一变，纷纷化身为船坚炮利的帝国列强。

此消彼长的结果，便是自认固若金汤的上国海疆被红毛舰船充斥，自诩牢不可破的天朝大门被蛮夷利炮轰烂，便是始自鸦片战争的连绵烽火和不绝硝烟，便是一纸纸貌似荒诞却又真实无比的屈辱条约，以及满目漆黑又生灵涂炭的躅躅百年！

更为可怕的是，那份在血脉中流淌了千百万年的骄傲，那份在骨子里镌刻了无数光阴的自豪，就此消磨殆尽，继而尘封遗忘，以至曙光重现之时，仍有不少自轻自jian之徒，宁愿高唱西洋月光的赞歌，却耻为一己国人，此等无知无畏，不得不令人徒增恼恨，大呼遗憾！

“危难当头，岂容坐视！”

埋藏心间的梦想被瞬间激活，无故穿越的一腔怨气尽散，精神更不由为之一振，“既然已经来了，那就不如痛痛快快得折腾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