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应物担忧地看着她道:“芸娘。。。”
沈芸努力压下情绪,回他一个安抚性的笑容道:“我没事的,你且去罢,让我们娘儿三说说话。”
吴应物点点头,走了出去。
待他一走,沈芸再也压抑不住,对着裴珲哭起来:“珲哥儿。”
“母亲”裴珲哽咽道“您还好么?”
沈芸说不出话来,只不住地点头。
裴珲也明白自己问了废话,她过得好自己不是早就知道了么。在裴家的时候,她是那样消瘦,镇日愁容满面,哪有一丝年轻女子的样子。如今虽已步入中年,看起来反倒比当年还要年轻,面色也再不像当年那般蜡黄了。
裴珲稳住情绪劝慰道:“母亲切莫再伤心了,这是六郎,母亲您瞧瞧。”
“六郎,琅哥儿。。。”沈芸含泪走过去抱着裴琅,仔细打量着他道“都这么大了,快和母亲一样高了。这么多年不曾去看你,你怨我么?”
说着不禁悲从中来,又靠着裴琅肩头哀哀哭了一回。
“母亲别哭了”裴琅道“我知道母亲虽不能去看我,心里也是念着我的,怎会怨母亲。”
想到前世自己那位唠唠叨叨爱操心的母上大人,裴琅感叹一声,本来想说的话又咽回了肚子里。
等沈芸好容易止住眼泪,裴琅扶着她坐好,慢慢说道:“有件喜事还要告诉母亲,哥哥快要成婚了。”
“果真?”沈芸惊喜地抬头看着裴珲“珲哥儿,是谁家的姑娘?”
“是于家的”裴珲轻声道“据说是个品行端淑的好姑娘。成婚那日,母亲能来受儿子一礼么?”
沈芸激动地攥紧了帕子,连声道:“我一定去的。”
裴琅见她不再一味伤心,便拣些高兴事儿说给她听:“母亲您不知道哥哥有多厉害,乡试一次就中了,会试也是一次就中,等下一科参加了殿试就是进士了。”
裴珲蹲下身子仰视着沈芸道:“朝廷明言进士即可恩荫其母,母亲,儿子给您挣一副凤冠霞被可好?”
“好,好”沈芸勉强收回去的眼泪又哗哗地流出来,不住地拿帕子擦着“珲哥儿,我真觉对不住你们,让你们那么小就没了母亲,我,我没脸面享你们的福。”
“十二年,母亲”裴珲接过帕子替她擦眼泪“您养了我十二年,让您走也是我同意的,这话六郎可以认同,我却不能啊。”
裴琅推算了下,沈芸是在裴珲十二岁的时候改嫁的,裴珲比自己大十岁,那当年自己才两岁——不过自己是六年后才穿来的,所以沈芸并没有亏欠自己什么。
沈芸道:“我又何尝不想带你们走,可是如此一来姑母便没了依靠,礼法也不许。可琅哥儿还那么小,我真是为难。”
“我有祖母照料,有哥哥疼爱,一切都好。”裴琅安慰道“儿子们都好,母亲也该好好的才对。”
“我,我也很好。”沈芸低头道。
“这不就皆大欢喜了么?”裴琅笑道“母亲走了,三个人都好;母亲留下来,三个人都不好。这样看来,母亲还是走的好。”
“这是何意?”沈芸不解地问。
裴琅答道:“母亲留下来过得不好,必定整日愁苦,即使把我们都照料得很好,可眼见母亲难过,做孩子的哪里就能真的开心呢?母亲走了一来自己能过得好,二来我们有了开心事儿也能放心大笑,不必考虑母亲的心情了。难道不好么?”
“母亲不必为此愧疚,让您走是祖母的主意,也经了哥哥同意,如今我也认为好,母亲还愧疚什么?”
“可我终究。。。”沈芸话未说完,便有一道响亮的童音传来——
“娘,咱家来客人啦?”
三人扭头向外望去,见迎面跑来一个五、六岁的幼童,咋咋呼呼地就往屋里冲。
“阶儿,今日怎么这么早就散学了?”沈芸起身拦住他,红着脸向裴琅介绍道“他叫吴玉阶,阶儿,这是你二哥哥,你还未见过罢。”
吴玉阶好奇地瞅着裴琅,问道:“怎么又来一个哥哥?”
“阶儿”沈芸轻声斥责道。
裴琅捏了捏他的圆脸,好笑地问:“怎么?不欢迎我?”
“没有没有”吴玉阶鬼灵精“以前只知道大哥哥,不知道还有一个二哥哥。”
沈芸显得有些局促,不安道:“阶儿,去找你爹顽罢,你爹想你了。”
“不去”吴玉阶把书箱扯下来道“爹爹天天见,哥哥们却不常见,二哥哥还是头一次见,我要陪哥哥。”
裴琅看着吴玉阶的书箱感觉分外眼熟,吴玉阶见他盯着自己的书箱,便献宝似的说道:“这是娘给我做的,好看吧?”
裴琅想到了家里那个同样用细竹篾编织的旧书箱,当时自己还感叹了制作人的用心,原来竟是沈芸做的。他伸手摸着眼前这只书箱上崭新的竹篾纹理道:“是很好看。”
吴玉阶见自己的书箱得了夸奖,开心地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