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定澜也是在那乌烟瘴气的后院里长到了八九岁,个中的手段他又如何会不清楚。
天资聪慧的继承人傻了,是天赐的机会,是脑子里有些筋搭错了才会盼着人好?
这府里的医师,若无意外早被旁人暗地里关照过了罢。
查出来什么,也轮不到那蠢丫头来听。开的什么药方也同样不可信。
于是等那两个医师诊治完毕走了人,他才将住在偏院里的赤脚老医师扯过来,给陆明骄查上一查。
这一查果真是和那些寻常人不同的:脑中一处淤堵受刺激突然自行打通,一时承受不住,是以才发了狂。他摸着胡子,一脸不乐意地开个方子抓两把药,而后颠颠地回去睡了大觉。
他看着陆明骄一点点的抿完药安静了些,这才沉着脸走了。一夜难眠,又特地得了消息在院外等候月夫人,递上一瓶强抢来的养心脉的好药。
楚定澜在外头踱步良久,终还是没有进去打扰,而是跃上一棵树,借着枝叶遮挡无言看着院子里头。半晌不曾离去。
他昨夜确实出格,但却如何也不能将人惊吓到如此地步。
况且陆明骄口中一直呢喃着“是你”二字,满满的愤恨。
这却是叫人想不通了。
楚定澜扪心自问,他们二人在围剿莽草山之前从未见过,如何就有这样的仇怨。
可眼下这些都是后话,现时着急的是陆明骄的身子。
她突然陷入昏迷,老医师只模糊地大概给一个几天的界限。
到底是个几天,个人却有个人的考量,难以定论。
日上三竿,金陵城的知府等一干官员又来拜见。
楚定澜身居要务,不可不见,再三权衡下便不推脱了,临行前命刘子成带人悄悄看守揽岳居,而后才应了邀请整装离去了。
徒留揽岳居里的人,心思各异。
月夫人自早上回府,便再没有离开过陆明骄的床榻边。
她是知道府里情况的,奈何她不是中原人,也没有强大的娘家庇佑,只能孤身奋战。现下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力看守好,不让心怀不轨之人有可乘之机。
春日烂漫,金陵的谣言八卦也同雨后春笋一般,蹭蹭地往上冒节。
也不知是谁传播的,竟是所有人都知道金陵城的土皇帝镇国公府家的殊华公子,被贼人吴自闯劫掠上山,灌了一碗毒药,痴了脑子,彻底不醒了。
不时地有人上门请帖子,想要拜见一番以观真假,却都被拦下了。
于是,这痴傻一说便真的坐实。
老公爷等着陆明骄回来,那一日却困顿,到底是人老了,于是沉沉地睡去。
二老爷三老爷一干都是知晓他脾性的,何况老公爷多年来积压的威严不可撼,便也强行压抑住心中的窃喜,没有跑去老子跟前打扰,平白找打。
他这一觉睡得沉,睡得深,也睡得累。
胸腔起伏半晌,老公爷到底醒了,疲惫地睁开双眼,弥漫着沉沉时间气息的黑木床前已经跪了自己的心腹。
“老公爷,止行少爷昨日回来突然发了狂,晕睡过去了。”
“什么!”高大的身躯一窒,老公爷浑浊老态的眸子陡然间精锐逼人,沉郁在周身的气势蓦地四散,坐下人浑身一凛,连忙将头往下埋了埋:
“……止行少爷,原是痴傻了。心性不定,是以发狂。”
锦被窸窣,床板也吱呀。坐下仆人再抬头,老公爷已然坐起身。
面容上尚还能见从前战场上厮杀的冷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