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心询问,却遍寻不得能解惑的人。
而这陆明骄又是镇国公府大房的嫡子,更是唯一一个儿子,同是在朝为官的,只要不痴傻自然就不会不管不顾。
虽不知为何他会在此处,但若捎了这重伤不治的陆四郎回去,镇国公府便欠他一个大人情。
两厢一权衡,楚定澜于是抓住了他前襟要拎起身,却不想那衣衫实在破烂地过头,他手劲又大,只听得一刺啦声,这身前衣服便都被他撕了下来。
他一顿,却也无甚不自在。
同为男人,能有什么大碍?
当下便再拎了里头里衣一来,这里衣松垮,叫他一拎掉了一半,露出陆明骄那伤痕累累的右肩,和胸前的……布条子?
楚定澜本生疑,待得看清了,登时沉了眼色。鬼使神差地,他伸了手摸了摸那裹得紧紧的布条。手上使劲,往下一拉。
楚定澜心头先是一窒,随后神色大变。他噌的站起了身,引得后头的部下也以为发生了什么一齐纷纷拔刀,何霸天喝到:
“将军如何!”
楚定澜一时没有回话,何霸天一惊,心道将军竟会这般警醒,定然不好便抽了大砍刀瞪着眼要上前。楚定澜终是缓过神来,厉声何止住了他。而后脱下身上铠甲的披风,将这叫他好生吃惊一番的“陆四郎”裹得严严实实地打横抱下了山。
一干将士就这般看着将军不知抱了个谁匆匆向山底下走去。
何霸天这才反应,道:
“停什么?快快跟上将军步子!”
众人齐齐称是,有那机灵的小卒举着火把上前给楚定澜照着看路。何霸天本暗道孺子可教,借着火势眼尖地瞧见将军两颊斗微红了不由骂道:
“吕四儿,仔细着你狗爪!怎地这样没眼力见?你那火把将将军的脸都熏红了!”那小卒闻言一惊,连忙离远了些。
楚定澜一噎声,步子一顿,而后转头狠狠剐了眼何霸天。
何霸天被那阴恻恻的眼刀子弄得一愣,摸着鼻子缩头呐呐道:
“将军这怎地又不快了……?”
定是嫌弃吕四照明地不好。他忽的恍然大悟拍个拳,夺过了旁人火把一脸殷勤地跑上前给楚定澜照起了路。
……
楚定澜掐灭了那回忆,看一眼瑟瑟发抖的女婢,而后招了三个军医前来诊治。
陆明骄见那铁狼样的放了她,于是大咧咧上前摸一摸若云的头,咕哝了几句人听不懂的。也不再闹着要出去了,却在这主帅营里满脸好奇地扣扣摸摸,活脱脱就是个孩童。
若云无力地看着,这摸人头安慰人的习惯看来倒是没变。
人楚定澜瞧着军医鱼贯而入,陆四郎这只着里衣的模样却有些不大好。他于是要脱了身上外袍给她,却不想这痴傻了的陆四郎颇有些脾性,竟然誓死不穿。那一双还长着茧子的纤长玉手在他脸上呈爪子模样来回晃着。
楚定澜一把握住那作乱的手,冷笑:好啊,倒是要抓花他的脸。
眼底的复杂探究一时间收了起来,他也是个极有脾性的。手上动作用了力,非要给她裹上。
陆明骄见他竟然不依着她,顿时生了气,张口“呜呜哝哝”地咕哝,脸上气急败坏,竟是要上了牙口给他一个牙印子。
楚定澜本就不是个脾气好的,这绝色陆四郎稚儿般耍无赖嘟嘴的模样是看得他身上一紧,颇有趣味。但军医快到了,他可不能容了她胡闹。
当下飞快出手点了她的穴位,叫她一下子定在原地不能动弹。
于是这外袍便很是顺溜地上了她的身。楚定澜瞧着还觉得不大对,思索一番翻出一块纱布遮了她的脸在脑后打一个结。
这之前诊断,也是如此。
陆明骄这茬子事,知道的越少越好。
陆明骄躺在床上瞪着一双分明的美眸,眼里全是不服气。若是她能动弹,定要上去咬上两口无疑。
若云悄悄挪到了榻前,瞧着那三个老军医轮流诊脉又摸索脑后,心中急切非常,再顾不得那玉面阎王楚定澜的一身逼人煞气。
楚定澜大马金刀潇洒俊美地坐在一旁,将几个大夫的面色都尽收眼底。
这三个军医,都是资历颇深名望极高的。方才他细细瞧了一遍,三人的面上都有些不大好的意思隐隐透出来。
他看一眼陆明骄,而后沉声发问:
“如何?”
年纪最长最有威望的那位秦老先生顿了一顿,然后捏着稀疏的胡子叹气一般正了面色:
“经脉毁坏半数,脑后淤堵重矣。不过老朽细细查探一番,这淤堵却并非是因为重物撞击。倒像是……”他耷拉着的眼射出一股精光,楚定澜肃了脸,静听:
“倒像是服了甚么阴损药物,伤了脑子。不过,依老朽看量并不算得上多,至少这位…郎君此刻眼中清明,假以时日有五成把握能恢复如初。现下这个稚儿的模样,约摸回到了五六岁时。再有这经脉,却像是被人用甚功法打废的,需得好生将养。否则这一身好武艺当真就白费了。”
楚定澜闻言,略垂了眼。他淡淡颔首,目光重又转到另两位大夫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