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重阳。
珀龙轩前堂,菊花铺了遍地,满眼望去尽是金黄。今日是赏菊的日子,亦是祭祖的日子。
九九归真,一元肇始。
庭院正中是一桌几案,上方是陆龙先祖牌位。方方正正,木质朱漆,众多的牌位在岁月的侵蚀下渐渐变得陈旧,颜色变得暗淡,但正前方的那一张磨损甚少,显得极新。
那是上届龙王,百里罡之位。
数日之前的那一场龙族大战,夺走了两族上万条性命,海龙一族从此正式成为历史。说来人的欲望也是奇怪,得不到便渴望占有,占有了又觉得无趣。
百里焚风轻轻抚摸着这一众牌位,仿佛在和每一位先祖对话,手指上的血红扳指在月光下熠熠生辉。百里囚刈则一个人坐在阶前,举着一壶酒,对着月亮,成三人。
“囚刈,你可曾想念父君?”焚风看向他。
白衣少年仰头灌下一口酒,喉结微微滚动,继续看着月亮,不语。这酒是去年娘亲酿的桃花醉,入喉微甜。
“未曾。”
焚风微怔。
“本君却有点想念姨娘。”
白衣少年没有了回音。
赤衣少年慢悠悠的走向囚刈,在他身边寻了处坐下,用手捻着赤红扳指,拉过囚刈手中的酒,细细嗅着,却没有入口。
“还是那个味道啊。”焚风苦笑。
想来那个时候,敖玉柔酿下这罐桃花醉时,兄弟二人正在那桃林中练武,囚刈点到为止,意在切磋;而焚风所用皆是杀招,逼得囚刈连连闪躲。敖玉柔赶到时,囚刈已然倒在地上动弹不得。
“焚风可有累到?”她微微扶起囚刈,却用手绢仔仔细细的揩净焚风头上的汗渍,不料却被一掌拍开。
“本王不需要你来假惺惺的关心。”焚风冷冷的说着,紧皱着眉,看都不看这母子二人一眼。
敖玉柔却不气,微微一笑,给焚风整了整衣领。“瞧瞧,衣服都破了,殿下回去之后将衣物换下来,姨娘帮殿下补上。”
“府中奴才这般多,姨娘何苦麻烦?”
“如此,那殿下随心便好了。”这才看向囚刈,满眼心疼的盯着他身上的伤口,憋住眼中的眼泪,“听闻殿下最喜桃花。今日姨娘新酿下了些桃花醉,明年就能取出来饮了,到那时,囚刈大抵也能化成人形,你们兄弟二人坐下饮酒,姨娘看着便欢心了。”
斗转星移,物是人非。酒尚入口,人却不在。
“可是她不知本君最不喜桃花。”
“她如何不知。君上喜欢的,从始至终都只是百里罡送给娘亲那整片桃林。”
凉风吹过,庭前的菊花随风摇曳,在月下形成一片金色的海洋。菊香四溢,却似乎根本比不过二人面前这一壶酒散发出的淡淡清香。
“那你可知娘亲为何独爱桃花?”
“为何?”
“你以为百里罡为何会为娘亲移植那片桃林?因为那是他二人第一次见面的地方。而且,你可知更为讽刺的是何事?”
焚风紧紧盯着囚刈,白衣少年温润如玉,眉眼如画,而这月亮,似乎是给他添上了一层忧郁的外衣。
“那是在你母上嫁予百里罡之前。或许从始至终,错的根本就不是我娘亲。”
两行清泪,悄然落下。
或许从始至终,敖玉柔根本没有犯过一丝过错。
......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室宜家。
那年暮春,桃花纷纷如雨下,随风四散,飘落在少女的长发上。少女身穿素色长裙,在树下翩翩起舞,笑靥如花,比那桃花更为粉嫩与娇艳。
少年手执长剑,半靠在树上,借着桃花隐藏着身形。明眸剑眉,正是英朗。赤红的眸子中映着那起舞的少女,唇角偷偷上扬,似有一袭春风轻抚着他的心头。
阳春四月微风不燥,春光正好。他二人正年少,岁月未老。
“姑娘一舞,惊为天人。”
那少女似是受了一惊。见树后显出一位少年,仓皇的整理衣衫,急忙遮住赤裸的脚,却不料被地上的树枝划破,惊叫着仄崴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