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过后，姬九陌侧卧在软塌之上浅眠，离忧也离宫而去，十二趴在书案上，奋笔疾书。

这些时日，十二也认了不少的字，书也能看个一知半解了，到是那一笔字，写的极好，这也要得益于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的字，刚劲有力，挥洒自由，入木三分，十二跟着他，自然也不逊色，只是比起太子殿下，还是略显稚嫩。

书案之上，烛火摇曳，忽明忽暗之中，十二的哈欠，那是一个连着一个。

呼呼的冷风从窗外刮过，十二晃晃悠悠的脑袋一下磕到书案上，顿时清醒了过来，四下望去，已是深夜。

活动了下脖颈，这才放下手中的笔，从衣架上拿了件大氅来，轻手轻脚的走到姬九陌身旁，准备将大氅小心翼翼的盖到他身上。

才刚碰到姬九陌的身子，他猛然惊醒，睁着一双幽深的黑眸一把抓上十二的手腕，用力一扯，不由分说的将她扯到了软塌之上，下一秒，十二的脖颈就被姬九陌狠狠掐上。

十二惊慌之下不受控制的喊出声，双手不停的拍打着姬九陌，口中连连求饶：

“殿下饶命，殿下饶命，我再也不骂你了！”

姬九陌眼中的诧异一闪而过，这才看清身下的人，竟然是那个小太监，连忙松了手：

“十二？”

姬九陌一松手，十二便连滚带爬的滚下软塌，捂着自己的脖子，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周围的空气，满眼惊恐。

姬九陌侧眸发现软塌之上还有一件大氅，姬九陌反应过来，原来这小太监是怕自己着凉！转过头望着十二眼中的惊慌，突然心口一阵刺痛：我这是........吓到他了？

“别怕，本宫只是........习惯性的条件反射，往后，本宫会尽量.......熟悉你的触碰，熟悉你的气息.......”

十二好长时间没缓过来，因为就在刚才，她清晰的看到，姬九陌的眼中，是骇人的杀意，她也深切的感受到，死忙来临前一秒的无助和惊恐。

缓了许久，十二低声的说道：

“不怪殿下，是我鲁莽了。”

姬九陌起身，向十二走去，却发现那小太监竟然条件反射的后退了一步。

强压着心底的不悦，拉着她的胳膊，一同坐到了软塌之上：

“十二，谁都可以害怕本宫，但是你不行！”

往常十二坐到姬九陌的身旁，眼眸里冒着的都是粉色的泡泡，可如今，却是一种难以言明的拘谨。

“八岁那年，母亲被害惨死，母家也一并受到牵连，死的死，入狱的入狱，流放的流放，突然之间，偌大的皇宫之内，就只剩下残害母亲的仇人，和亲手将母亲送入地狱的刽子手，于是，一夜之间，皇宫里，我再也没有一个亲人。

我跪在承乾宫外没日没夜的求着父皇，膝盖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早已变得血肉模糊，额头上因为磕头受的伤，结了痂又裂开，裂开又结痂，最后晕倒在台阶前，无人问津！我记得那个冬天很冷，直冷到骨髓里，可母亲的血很热，热到我每每午夜惊醒，都像疯了一般的哀嚎。

自那以后，父皇便不再管我的死活，宫里的人，都是些见风使舵的，是个人都能来数落我几句，公公，侍女，没少给我眼色瞧，有一天送饭的侍女没来，半夜饿的肚子咕咕直叫，实在熬不住了，到御膳房偷了个馒头，被发现后差点被打死，那个沾满了我血的馒头，我一口都没剩，

好几次入睡之后，都有人试图一刀了结了我，因为他们怕我发现诬陷母亲的证据，找他们报仇，所以，我都躲在床底下睡觉，或者缩在角落里，一夜不敢睁眼，渐渐的，我对周围的感官，越来越敏感。

身边只要有个风吹草动，不管我睡的再熟，都会立刻醒来，所以，刚才不是要故意.........”

十二突然伸手紧紧抱着姬九陌，眼眶不经湿润：

“我知道了，我不怪你！”

姬九陌垂眸，身旁的小太监正满眼疼惜的望着自己，小小的臂弯，却让自己暖到了心底。

他也不知道今天为什么和这个小太监说这么多，或许是因为她眸中的惊恐刺痛了他，也或许是压在心底的痛楚，终是找到了一个宣泄口。

“我一直以为自己是最惨的那个，从小和父母失散，被老头从巍河的村子里捡来，日日靠着乞讨行骗为生，吃不饱也穿不暖，没想到，殿下竟然比我还要苦！”

说着，十二将姬九陌抱的更紧了些：

“殿下放心，往后，十二陪着你，不管是替伯母报仇还是争霸天下，我都陪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