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霄见到她,怔怔望了半刻,转头柔声对尹皇后道,“母亲,宣她进殿吧,外边凉。”
有些事,嘴上没说明白,心思却从他秋水般的眸子中蹦出来,尹皇后又怎会不知。
她冲安歌温和地笑了笑,“你初次入宫,不必多礼,入席吧。”
箜篌、笙箫、古琴、数种乐曲编排在一起,宫廷乐师曲艺精妙,如行云流水。美酒佳肴,玉盘珍馐,一道接着一道,酒桌虽不大,却摆满了山珍海味,是色香味俱全。
在座的众人,安歌不全认识,但估摸着大多是朝中官员。
唯有一人引起她的注意,那是一个坐在永乐帝下一个位置的老者。他眸色幽深,脸颊瘦削,总让人觉得看着他就浑身发寒。
那位置,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只能是他,当朝内阁首辅——尹珅。
不过权贵今日与她何干?
满座的皇亲国戚,股肱大臣,她不过是应邀来吃一顿饭的闺阁女儿。
安歌心想着不应辜负了这一席盛宴,便好好品尝起这美酒佳肴来。
嘴里尝着鲜香美味的佛跳墙,手边斟满一杯芳醇的桑落酒,耳朵立着听听皇亲国戚们你一言我一语。
这宫廷盛宴,本质里又与那茶楼酒家中的闲话杂谈有多大区别?
左右不过是人与人的江湖。
众人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谈了些许江陵见闻,那水贼的故事被传的绘声绘色,刀光剑影,火光阵阵仿佛成了这些言官亲身经历一般。
说到刘澄和孙建利皆已伏法时,裴文站了出来。
他手持酒斛,朝公子霄的方向敬道,“江陵府洪灾一案,殿下历经险阻。如今奸人伏法,乃大梁之幸也。”
在座的文官纷纷附和,“大梁有殿下监国,可谓国之幸也。”
“如若此次没有殿下以身犯险,那江陵百姓还不知要受苦道什么时候。”
尹皇后坐在凤椅上,听着百官夸赞公子霄,心中有些得意,儿子终于能熬到摄政的日子,自己多年的筹谋也算功德圆满。
这些年,为了收拾后宫中那些有子嗣的妃嫔,不知费了多少心思。
她欢喜地给自己斟满酒,又帮永乐帝倒了一杯。
裴文见得了大部分言官的支持,准备趁热打铁。
他走出席位,跪于雍和殿上,“陛下,太子殿下励精图治,是时候监国为您分忧了。”
永乐帝年过四十,眉宇间带着凌厉之气。
他没接尹皇后递过来的那杯酒,只淡淡对公子霄道,“霄儿,此行办理江陵府一案,你有何看法?”
公子霄心知,刘澄和孙建利都是尹珅送给他的人头,曾经那股经世治国之情荡然无存。
这个监国权,只成为他的囊中之物罢了。
“江陵知府刘澄,勾结工部侍郎,贪污修河款项,儿臣已经查明。如今江陵府洪灾已过,灾民也得到妥善安置。”
永乐帝若有所思点了点头。
众人皆以为,公子霄马上就要监国了。
尹珅一言未发,嘴角勾出一丝运筹帷幄的笑容,暗中向尹皇后投去一个满意的眼神。
永乐帝此时却抬眼望向了夏征元,“夏大人,我听说那贪墨的官银,只寻回了五万两?”
这一问,夏征元始料未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