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回江的支流赤水河,像一根银线似地蜿蜒流过上云镇,夕阳的余晖下,它闪闪发亮,就像蛇鳞一般。
一个约莫四十来岁的男子蹲坐在河边的一处大石头上,裤管挽起,却还是沾湿了些裤脚,脚上附着些许泥沙。整整一天,他蹲在河边望着河中伫立的两个黑色石像,手中握着个小册子和笔,倒也不像庄稼人。
夕阳西下,他感到有些疲惫,刚打了一个小盹儿,却被一声惊呼唤醒,“这儿有人落水啦,快来救人!”
他闻声慌忙赶到河边处,却是见到了那古灵精怪的“小叶公子”和几日未见的魏灵均。
“傅大人,你怎么在这?”安歌撒了刚掬起的一捧水。
“算了一会儿咱们再说,救人要紧。王爷你快看,那河中是不是有两个人落水了?”说罢转身去抓魏灵均的胳膊,要往河中央淌过去。
傅守源捶了下自己的大腿,哭笑不得,“哎呀,小叶公子,那不是真人,那是我的测水石人!”
她眯起眼睛,往河中仔细瞧,那两个黑影伫立在水中,既不起伏,也不呼救,着实像个石头。
得知无人落水,安歌松了一口气,又蹲下用行军壶舀起水来,一边扭头问道,“傅大人,你没事摆两个石头人在河里做什么?”
“可是测水位用?”魏灵均淡淡问道。
“王爷英明。这几日我托镇子上的匠人帮忙打造了这石人,好测测赤水河的水位。赤水河是雁回江的支流,若是水位在石人的足与肩之间,则无事,若是水位没过了石人的肩,则水量过大,恐有危险。”傅守源望着到达石人肩部的赤水河,心事重重。
魏灵均垂目瞥见傅守源光着的脚,想来他是亲自下河放置了石人,“傅大人,我们此行去七峡镇,也有些发现。您可知七峡镇有一座旧堰叫怒雪?”
“怒雪?我知晓,三年前绘制图纸时孙大人与我提起过,但它怎在七峡镇?不是上云镇的旧堰?”
安歌与魏灵均面面相觑,“傅大人您记错了吧?这怒雪堰是四十年前七峡镇的旧堰。”
“不对啊。当初我听孙大人说这怒雪堰在上云镇,位于伏龙神女间,此处地势狭长,水位最为湍急,是建设堤坝的最佳位置。所以我的图纸就将这新的砂石堰建在怒雪的上游不远处。你若说这怒雪堰在七峡镇,那可就全错了!”
傅守源思量片刻后,低下头,一手握拳捶在自己的前额,“完了,全完了。”
“傅大人,您慢慢说,什么全完了?”安歌按住他的手。
“傅大人的意思是工部的堤坝路线和当初设计的有所偏差。”魏灵均蹙着眉头,“大人,虽说如此,现下洪灾已过,咱们还应能补救。”
“坏就坏在洪灾没过啊!”傅守源气得捶胸顿足,提高了声音,“我这两日每日蹲在赤水河畔测这水势,是日日渐涨。你看这头上的层云,如此厚重,不出三日,必有一场大雨。本来若这堤坝位置没错,即使损毁还能在上游拦住最狭长的河道处截住部分江水,可现在路线改变,上云怕是还有一劫!”
还有一劫,那之前所做的一切,岂不是又将化为泡影?只有三日,上云镇男女老少,没有车马,也不可能全部转移走啊。安歌只觉得一块巨石堵在胸口,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