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江的小镇到了夜里,水雾氤氲,潮气混着些许泪水的咸味,将悲伤蔓延开来。
得知星儿没能活下来的小晟哭地凄厉,小小的胸腔随着他的哭泣剧烈抽搐着。安歌将他揽入怀里,轻轻拍着他那瘦骨嶙峋的背。
小晟就这样哭了许久,直到累得睡着。安歌将自己的披风罩在小晟的身上,将他抱回屋里,托夏蝉照顾。夏蝉知道她这几日为了赈灾的事殚精竭虑,如今又见星儿没能活,心里抑郁,也不敢问她,只默默做着她交代的事。
安歌辗转反侧,无法入睡,恍惚之间听到委婉清亮的笛声飘过耳际,悠扬绵长,如泣如诉,仿佛是花儿零落,碾碎在她的心田。
她轻手轻脚地走出屋子,闻声寻过去,生怕惊扰了这吹笛之人。
她见到是他,有些吃惊。他一身冰蓝色的锦缎长袍,玄纹云袖,低垂着眼,沉浸在笛音袅袅中。
她的脚步到底还是惊扰了他,笛声缓缓停住。“殿下,惊扰您了。”安歌向公子霄福身行礼,她夜里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白衣,显得更加清瘦。
“现下并无旁人,不必多礼。”公子霄收起玉笛,抬头望向她,弘瀡的眼睛似一汪秋水,格外温柔。
“安歌斗胆想问,殿下这支曲子,叫什么名字?莫名觉着贴合心境。”
“此曲名为《牵魂》。”公子霄把玩着手中的玉笛,淡然道,“有生者必有死,有始者必有终,自然之道也。希望你不要过于介怀。”
深秋,夜凉如水,雾气轻轻沾染上安歌的白衣,单薄的衣服微微贴近她柔弱的身子,隐约露出少女的曲线。然而她的声音却是铿锵,“殿下,我知道在星儿这件事上我已经做不了什么,眼泪是最无用的。但我想查清这决堤的缘由,告慰上云镇无辜百姓的在天之灵。”
公子霄看着她纤瘦的女孩身子,似乎与这高洁志向毫不相关。
“这世上并不是什么事都有个缘由,你又何故执着?”尔后他微微笑了笑,“你这丫头,即便是要查决堤的缘由,也有夏大人,叶大人和傅大人。”
虽然知道这古代的礼教对女子不公,但她只想,至少是这一次,为星儿,小晟,为这些本应幸福美好,却因为洪灾而家庭支离破碎的孩子,尽绵薄之力。
她眸底神色坚定,“殿下,您夜奏《牵魂》,想必也是想要告慰孩子的亡灵。他们曾经活生生地在我们眼前哭闹,您心里惦记过他们,我也一样。我虽为女子,但既然来了,便应当出一份力。”
语毕,安歌又向公子霄行了一次礼,转身道,“天色晚了,殿下早点歇息。谢谢您的《牵魂》。”
她决心做的事,八头牛也拉不回来。
次日的清晨,天刚蒙蒙亮,安歌就唤夏蝉给她准备一身男子的粗布衣裳。
“小姐,你这是想去哪?”夏蝉知道她如此乔装打扮,定不是跟去施粥。她把找来的百姓衣裳整齐地叠好,却将手压在衣服上,不让安歌取走。
安歌轻轻握住她的手,移到一旁,拿起那灰蓝色的粗布常服,“我打算去镇子上转转。你一定守口如瓶,切不可告诉爹爹和叶哥哥。”
“小姐!”夏蝉皱起眉头,拉住她,“咱们这一路来已经生了许多事端。现在上云镇刚刚平静一点,但不知外面是否还有流民,怕是不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