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小路把东西都收拾妥当后已经快六点了。小巧儿这会儿累得睡了过去,李秀花坐在病床边儿上看着窗外愣神。
来医院的时候是老黄操持的,现在手术完了她不知道咋办。按理说这到了吃饭的点儿,可老黄没给她结钱,兜里空空如也,她除了干坐着也不知道该干啥了。至于小巧儿的腿她是不操心的。她年轻那会儿腿断了没的治才瘸了的,小巧儿这腿接得及时,想来是不会有事的,最多不过是遭点罪罢了。哪比得上她那会儿是腿也疼心也疼的。再说了,咋也想不到平时那么机灵的猴崽子看见拖拉机都上眼前了还能没躲过去。不知道小巧儿她爹这几天回来不,能跟老黄多抠点儿钱也行,要不这罪不白遭了。
小路皱着眉头看了眼李秀花,心口堵得慌。再过一会儿天就黑了,小巧儿醒了肯定饿,他想去买点饭,可又不放心让李秀花自己在这看着。而且小巧儿脸上身上都是灰,脏兮兮的,得打点热水好好给擦擦,不然都糗了躺着更难受。
以往都是小巧儿在中间调和,小路和李秀花单独相处的时候不多,两人也没什么话可说。小路不擅长和她打交道,每次交流起来都是驴唇不对马嘴,说不到一块去。
这会儿实在没办法,别的也顾不得,他极不情愿地推了推李秀花,后者一脸茫然地回头看他。小路比划着让她在这盯着,自己先去打水。李秀花干巴巴地“哦”了一声,便没动静了。
小路没工夫理她,一手端起盆搭着毛巾,一手拎着暖壶就往外走。他兜里还有些钱,报到那天小巧儿给的,除去买上课用的一些必需品,再就一分没花。他走到开水房搁下东西,从裤兜里掏出钱卷一张一张地数着,还剩68块5。这都是小巧儿一点一点抠下来的,虽说这会儿花了也不冤,但小路还是替她委屈。这要是搁平常,小巧儿哪舍得把这些钱花在自己身上,偏偏这会儿,花再多的钱也不算享福啊!
这么想着鼻子又酸了,气得他照着自己的脸甩了个耳刮子,也不知道是气自己动不动掉泪儿太窝囊,还是别的什么。心想着再过几年,自己定是个有大出息的,该着他当哥哥,以后小巧儿擎等着享福!再也不叫她受这般罪。
小路站在水池边狠狠地呼出几口浊气,甩了甩头。往盆里调好了温水,投了几把毛巾。又使劲儿地搓了搓眼,便赶紧把东西送回病房,让李秀花给小巧儿擦擦身,自己转头出去买饭。
李秀花懒得问他去干啥,这俩娃平日里主意就大得很。旁人她不知道,自己这闺女,说不准就是随了她爹那个杀千刀的。合该就自己命苦,爹不亲娘不爱的,跟了个滚刀肉不把她当人看,连亲闺女都不给个好脸,这小哑巴也不拿正眼瞧他,好似自己该他的一样!
想到这,李秀花突然瞪大眼睛定住了,是了是了,自己就是该他的,怎么就忘了呢。怕不是他早就知道了当初是因为那包药?李秀花猛地打了个哆嗦眼珠子来回乱转,手底下不自觉也停了,这可怎么是好?当初都是小巧儿她爹的主意,自己都是听他的,这娃无论是聋是哑都跟她没关系啊,她咋知道那药那么大劲儿呢!她只知道那玩意儿能药狗,哪成想药人也这么好使。
她自己就是个命苦的,咋敢害别人咧?别人不来欺侮她就烧高香咯!这事儿赖不到她头上,都是小巧儿她爹做的孽!
小路端着饭进来的时候就见李秀花擎着毛巾在愣神。那毛巾是小路走之前叠好了递给她的,原封不动,四四方方的。衬着李秀花那姿势就跟要炸碉堡似的。小路看着不耐烦,盒饭“啪”地往柜子上一磕,径直走过去把毛巾夺下来扔进盆里,又倒了点热水蹲下去投洗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