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是哥哥。”花娘子语气里多了几分难以察觉的惆怅,“哥哥比妹妹先来到这世上,就是为了保护妹妹的啊……”
“姐姐!”
一个格格不入的声音响起来。
三囡囡喊的再不是哥哥,而是姐姐。
一条黑色的、没有了头颅,只剩下个腕大血窟窿的蛇,挡下了花不语的剑。
那个见面就劈头盖脸骂了三囡囡的女人,即使维持不了人形,还是用着残破的身躯,挡下了这一剑。
她明明已经看不见,听不见,感受不见了。
那扭曲翻滚的身躯,只是残留的肉块不受控制地抽搐罢了。
可即便如此,她还是挡在了她的面前。
因为她是妹妹啊。
姐姐、兄长的存在,不就是为了保护比自己更小的同.胞吗?
不是父母对于子女的那种爱,而是另一种流淌在血液里,割舍不去的亲情。
“姐……”三囡囡剩下的那个字还没喊完,忽然神色扭曲起来,小小的五官皱在一起,眼泪鼻涕流了满脸,脏兮兮的,对着花不语哭到,“哥哥!”
花不语屏住了呼吸,一下,又一下地,急促地吸进两口气。
三囡囡的动作忽然僵住了。
她张着嘴,想要说什么,却只能发出啊啊的声音。
“救……”
“我……”
她明明说的是,救救我。
却好似在说。
杀了我。
三囡囡眼中带着一起祈求,混着泪滚了下来。
“快!”
她舞动着小手扑了过来。
花不语下意识地扬起剑梢——
她太小,太脆弱的。
就那么轻轻的,圆滚滚的脑袋咕噜噜地就掉到了地上。
三囡囡露出一个比哭好不到哪里去的笑,花不语却在看清那张脸的时候,心脏猛的被什么掐的,快要捏死。
她至死,也紧紧咬着牙,没有松口。
如同所有身首异处的村民,三囡囡身遭渐渐撩起青烟,变成了蛇的模样。
四周的蛇已经被清理地差不多了。
花不语悲怆地单膝跪下,他的指尖在发抖,他缓缓伸出手,想要替她把眼睛阖上。
“小心!”
地上双目放大的蛇头忽然炸起,寸长的獠牙飞快袭向近在咫尺的手。
那闪着寒光的长牙没入虎口的软肉,漆黑的鳞片衬得没有血色的皮肤更为惨白。
季沧笙却是连一声疼也不吭,瞪了花不语一眼,低声骂了句:“蠢货!”
花不语指尖的颤抖止住了。
季沧笙将蛇头掰下,一刀横劈开,捏着剑恨不得往花不语脑袋上来那么一拳头。
“没人告诉过你蛇的头和尾断开也能分别动吗!”
花不语深吸一口气,话也堵进了肚子里。
他不知道。
所以更无法理解,即使知道这些蛇是村民,季沧笙还是会用如此残忍的手段将蛇给打横劈开。
他为什么……不告诉自己。
花不语看着视线里那些掉落在地上已被破开的蛇头,五脏六腑像是被拧在了一起一般难受。
自己究竟是愚蠢成了哪般模样。
又是何德何能,让他替自己受下这一口。
“师父……”
季沧笙瞥他一眼。
“没毒。”
他的手指拂过两个涓涓冒血的小孔,引出黑色的毒血,留下两道刺眼的血痕。
“也不疼。”
随后,用足尖别了一下花不语的脚踝:“快起来,清理干净。”
“回去了。”
回去。
回天元门。
回天元峰。
回那个漂泊一世才偷来的……安居之所。
“是……”
花不语浑浑噩噩地起身,无名在手,却仿佛有千斤之重,再也挥舞不起来。
是他错了。
可就是有这么一个地方。
犯了错,也回得去。
会有这么一个人。
伤了他,也会带自己回去。
去那个……可以谓之“归宿”的地方。
花不语再挥不动这剑了。
因为它最终,是要指向那个人的。
花不语望向那个雪白飘然的身影,眼神里充斥着无尽的疑问。
为什么。
为什么要那样做。
为什么……要堕入魔道,滥杀无辜,变成千夫所指的魔头,将人间变为炼狱!
季沧笙仿佛感受到了花不语灼灼的目光,清冷的视线淡淡飘了过来。
然后,如同他的视线一样,那个洁白的身影,飘落到了地上。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