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夭,谷主将剿灭官府主力之事交付于你,你当真有胜算?”
夏夭笑笑,“绿芍姐姐,你放心好了。我是谁?我可是万花谷最最聪明的夏夭啊!这天底下,没人比我更清楚万花谷的地形了。到时,我们只要在狭隘之地设下埋伏,再以花草之毒攻之,定能将许蒙一伙全部歼灭!再说了,这可是关乎我性命的大事啊!我怎会掉以轻心呢?”
“听你这么一说,我就放心了。这么一来,我们就能把这帮碍事的家伙给一网打尽了!咱们万花谷可算能安宁了。”
绿芍说着,眼里泛着亮光。
“放心吧绿芍姐姐,有我夏夭在,绝对不会让万花谷的姐妹们无家可归的!”
第二日,许蒙同莫无名带兵前往万花谷。
夏夭万万没有想到许蒙会有莫无名这个军师,她花了三天时间在谷里设下的各个关卡陷阱,不到半柱香的功夫,便被许蒙的手下们连连攻破。
于是万花谷的数百名女子被生擒,谷主却不知所踪。
许蒙、莫无名和李安站在花丛中央看着一个又一个被押解的犯人。
这时有手下来报,“回禀大人,有三名要犯逃跑了。”
许蒙皱眉,随即挥了挥手,让他退下。
许蒙对莫无名道,“先生,这些人当中,可有你要找的人?”
莫无名仔细看了又看,终究还是摇了摇头。
“她们都不是。”
李安:“大人,莫不是在逃跑的三人当中?”
许蒙听罢,忙命令下属:“你们几个,速速前往捉拿逃跑的三名要犯!”
“是!大人。”
许蒙:“乌先生您放心,我一定会帮您找到您女儿的。”
莫无名却是摆摆手,叹了口气,“许大人不必为我许下这样的承诺。你能带我来这里找人,我已经十分感激了。然而缘分这种东西,向来是不可强求的。我找了她这么多年,如果她会回来,早就回来了。还是佛祖说的对,是你的终究会是你的,不是你的,强求也没用。或许我这个女儿,生来就是不属于我的罢!”
看着莫无名历经沧桑的双眸,许蒙想到了自己的父亲许执。
许执身为江湖中为数不多的武功盖世的高手,在江湖中行侠仗义,浪迹了大半生。终于“金盆洗手”,行商娶妻,老来得子。却为了个体弱多病的儿子一夜白头。
许执爱惜这个唯一的儿子,以为有了内功,便能帮助儿子驱散病痛,于是将毕生功力皆传授给了他,却终究没能抑制住许蒙体内的寒疾。许执叱咤江湖多年,年轻时拥有着只手遮天的本领,却在晚年时成了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头,惨死在了自己儿子的手上。
许蒙每每忆起许执的一生,都会伤怀落泪。他觉得自己就是个不孝之人,没能陪伴父亲度过一个安乐的晚年。如果那时没有那件事情发现,或许,许执现在还会想从前一样,每日睡觉前,都会陪他坐在榻前跟他诵读一段经书吧?
只可惜,时光就像这世上所有的河流一样,唯有去意,岂有归意?
许蒙偷偷背过身,擦了擦脸上的泪水。
李安跟了许蒙这么久,大抵猜到了许蒙的几分心思。于是对莫无名道,“乌先生,无论如何,多谢您带我们入谷剿灭这个贼窝。三名逃跑的要犯,我们官府势必会缉拿无疑。关于寻找您女儿的事情,就如您所说,我们就不对您做出任何承诺。待我们抓到那三名逃跑的犯人,便知会您过来认人,如若当中有您的女儿,我们会看在您的面子上,酌情定罪……”
“不,”没等李安说完,莫无名便打断他,“如若这三人中有一人是我女儿,且她有罪,还请二位切勿因我而对她手下留情。我寻找我的女儿,只是想知道她是谁,如今在哪,做着何事。只要我知道这些,便已知足。至于她这十几年来变成了什么样的人,如果是好人,那么我很庆幸;倘若是坏人,那么我有很大的责任,因为这十几年我并没有尽到养育教育她的责任,所以她会变成这样,的确情有可原。然而我不会包庇她做过的任何事。世事皆有定法,我不会因为她是我的女儿,就纵容她作恶。所以二位的心意,老夫心领。只希望那三人当中,不会有我女儿的消息。”
许蒙听完莫无名的话,心中颇有感触,“乌先生,您不愧是医者仁心。难怪您这些年来在江湖中的地位如此受人敬仰,寻常人多数是达不到像您这样的思想觉悟的。”
莫无名嗔笑,“老夫没有什么过人之处,这些都是些寻常道理,等你经历得多了,自然也就心领神会。”
许蒙:“天色渐晚,先生随我们一道回府用晚膳吧?”
莫无名:“不了,老夫习惯了一人独来独往,贵府人多眼杂,我不喜欢人多的地方。”
许蒙:“我知道附近有个专设饭店的山庄,那里山清水秀,僻静得很,不知乌先生有没有兴趣一同前往?”
莫无名摆摆手,“罢了,多谢许大人盛情邀约。只是今日老夫实在是无此闲情逸致,你我还是就此别过罢!”
许蒙:“先生现在就要走了吗?”
莫无名:“怎么?许大人不舍得我走?”
许蒙:“先生身上有很多值得许蒙学习的地方,许蒙还未来得及跟您讨教一二……”
莫无名笑,“原来如此。许大人,我看你年纪轻轻,便有所作为,想来也绝非是寻常人。你这样的惊世奇才,日后一定会大有作为。学习这种东西,绝非嘴上交锋。我刚才说了,经历得多了,很多道理自然就会明白。许大人,你还年轻,还会经历很多事情。我想,有些东西与其从别人口中学来,倒不如自己亲身体验来得深刻,你说是不是?”
许蒙顿悟,“许蒙明白了。多谢先生指点。”
莫无名:“那么,我就告辞了。”
莫无名说完,转身就要走,许蒙又叫住他,“等等先生!”
“何事?”莫无名回头。
“不知先生住处在哪?要犯找到之后,该如何跟您取得联系?”
莫无名回道,“你不用着急找我,等你们找到犯人之后,我自然会回来认人的。”
“好。那么,后会有期。”
莫无名潇洒地摆摆手,转身没入了花丛,消失得无影无踪。
许蒙剿灭了万花谷后,被张福提拔为总督卫,在百姓的心中有了一定的地位,皇帝也开始留意这位年轻有为的将才。此后许蒙连破数桩新旧案件,名声大振,越发受百姓爱戴,张福也对这个得力助手很是喜欢。
正值春日,阳光正好。
李禄整日闷在书房里,难得遇上好天气,便决定一个人到临近陈家庄的贯日街上走走逛逛。
贯日街所在的镇子叫作长兴镇,由于这个地方常年居住着许多商人,商人们又多在此地进行商务交易,因此常有贼寇出没,百姓们深受其害,苦不堪言。自从长兴镇被列入张福的管辖范围后,张福采取了一系列措施,官府的人经常带着维护治安的巡逻队穿梭在大街小巷,长兴街的治安才渐渐好起来。
告示墙上贴满了通缉令,李禄在围观的人群外停下脚步。
“这上面的人都是谁啊?”有人问道。
“你不知道吗?他们就是前些日子官府成功剿灭的贼窝里潜逃的犯人啊!”
“噢!你说的是万花谷吗?就是那个横行霸道多年的女贼窝?张大人手下的得力助手许蒙前几日带人去围剿的地方?”
“就是这个!这回可真是多亏了许蒙,不然,咱们长兴,指不定被这些女贼们搅和成什么样子了!”
“是啊,许蒙真是我们长兴的英雄……”
李禄听到许蒙名字的时候,就已经没有了听下去的兴致。
许蒙,这个同窗了三年的好友,跟他一起生活了五年的弟弟,在离开他们家一年后,另辟蹊径,投入张福手下做事,如今已经成为长安百姓敬仰的大英雄。
从前,他以为许蒙只是一个病恹恹的瘦弱书生,空有一身内力,却手无缚鸡之力,甚至需要一个比自己年幼的女子来护他周全,谁曾想这样一个弱不禁风的人,居然会是一个灭了自家满门的刽子手!
如今他为张福做事,立下几件汗马功劳,便被众人戴上了圣人的光环,世人敬仰他,爱戴他,谁又会知道过去的他,是怎样一个大逆不道之人?
无论过去他犯下什么错误,他总是能心安理得地在这世上继续存活,五年来如此,往后也会是如此吧?为什么他总是能这样若无其事地生活在现世?他的心里,真的连一丝愧疚之情都不曾存在吗?
想到这里,李禄心中对许蒙的唾弃不禁又加深了几分。
通缉令上逃犯的画像是一男两女,李禄离得太远,又无心与许蒙有关的事情,只淡淡扫了一眼,便转身离开。
初春的街道,偶有几瓣桃花零落,李禄避开脚下的落花,缓慢移步,畅游在春光之中。
街道上的人熙熙攘攘,忽闻有吵闹声,李禄循声望去,原来是卖珍宝的小贩与一名女子吵起来了。
女子约莫十八九岁的样子,眉毛似柳,眼似明月,唇红似砂,一袭淡粉长裙,更衬得她不食人间烟火。
这等绝色女子,换作是旁人,也会忍不住驻足围观,何况是李禄?可李禄也绝非俗人,只因这女子像极了儿时的某个人。
然而眼前的女子虽有着超凡脱俗的样貌,行为举止却与外表有些格格不入。
她站在小摊前,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小贩,一副怒不可遏的样子,“你这人怎么能出尔反尔呢?说好了卖给我的东西,怎么一转身就假手他人了呢?”
身材臃肿的胖子小贩似乎并没有因为女子的美貌而“怜香惜玉”,他摊了摊手,一脸无所谓,“我什么时候答应过你了?可有凭证?再说了,这做买卖嘛,那都是你情我愿的事。他情愿买,我情愿卖。这么简单的道理,你活了十几年了还不懂?”
女子被气得舌头打结,“你……你个死胖子!”
“哎,你这个小姑娘,长得漂亮就能随便骂人了吗?”
“死胖子死胖子!你出尔反尔,言而无信,就骂你了,怎么着?!”
“嘿呀——你这个小姑娘,亏你生得一副机灵样,怎么脑袋一点都不灵光?”
“我不管!你必须把我的东西还给我!”
……
两人就这样你一句我一句,喋喋不休地僵持了许久。女子终于忍无可忍,竟从袖中掏出一把匕首。
尽管动作隐秘,但还是被李禄捕捉到了。
女子不知此时官府正在巡逻,见四下无人注目,竟举起刀作势要往小贩身上捅。
李禄大惊失色,看了一眼正往此处走来的官兵,又看了一眼不知所谓的女子,想都没想,就飞奔过去,一手按回女子伸出的匕首,一手将女子护在身后,对那小贩赔礼道:“这位兄弟,真是不好意思,我妹妹她年纪小不懂事,给你添麻烦了。”
小贩看了看这位莫名冲出来的男子,身上的穿戴都是一等一的好货,料想着他们应当是有钱人家,口气一下子软了下来,“罢了罢了,我跟一个小姑娘做什么劲?公子,要不要买个上好的珍珠回家送娘子?”
女子看着小贩唯利是图的样子,更是厌恶,被按住的刀再次伸出,又被李禄强行制止。
李禄一面用力握住女子的手,一面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冲小贩笑道,“不用了谢谢,我娘子,她……”李禄看了一眼正在往这边赶来的官兵,他没有时间再僵持下去,答道,“我娘子,她在天上!”
李禄说完,抓起女子迅速离开。
胖子小贩目瞪口呆地目送这对奇怪的兄妹离开,继而摇头叹息道,“可惜了,年纪轻轻的,就死了娘子……”
李禄带着女子走到安全的小巷子,紧张地观察着四周的官兵是否已经离开,手里还紧紧地握住女子的手。
“放开我!”女子挣脱李禄的手,恶狠狠地盯着他,“你是谁啊,干嘛多管闲事!”
李禄看着眼前的女子一副恩将仇报的样子,决定不跟她客气,“你管我是谁?我救了你的命,你不感谢我就算了,还在这里兴师问罪。”
女子反口问道,“救我?你少来!你何时救的我?我怎么不知道?”
李禄真是为她的洞察力感到担忧,“你知不知道刚刚有一群官兵在巡逻?倘若我不及时阻止你,你那一刀下去,恐怕这辈子都得在牢里过了!”
女子霎时呆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