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
贺厉到网吧的时候,江哥正跟一个人在旁边让休息的房间喝酒。
“江哥,”贺厉进去,看清另一个人的脸之后,愣了几秒,然后吃惊道:“许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许一柯在一家全国五百强的公司当程序员,因为公司太忙,所以毕业之后有两年没回来过了。
之前就读于首都B大计算机系,也是前几年二中出来的市理科状元,于贺厉来说,是亦师亦友。
两年前许一柯就把大学的课程全部教给了贺厉,他用的课本也是许一柯托人买上届学生的。
这两年两人经常线上联系,许一柯实习的时候也会拉一些活儿给贺厉。
进公司后也没少拉扯贺厉,偶尔需要的时候也会让贺厉帮点小忙,赚点外快,至少比网管轻松许多,报酬也不少。
许一柯扶了扶眼镜,笑说:“前几天,家里有点事,没办法,就请了几天假。”
江哥给贺厉拿了个椅子。
“谢谢江哥,”贺厉坐下,问,“什么时候走?”
“明天的票,”许一柯说,把手里拿着的啤酒放在桌上,“说是今天过来碰碰运气,没想到还真能见到你。”
“你许哥可是念叨你一晚上了,”江哥笑着给贺厉拿了一罐啤酒,“一直问我你到底考上高中没,我也不告诉他,说你一会儿就过来了,他非是不信。”
贺厉伸手拉开拉环,然后对着许一柯说,“来,许哥。”
许一柯把酒重新端起来,脸上说不清是什么情绪,最后重重叹了一口气,闷头喝了一口。
“贺子啊…”许一柯喝完,痛心疾首道,“怎么不听哥的话啊,高中怎么也得念一念,当网管有什么用?啊?编程不像别的,数学跟英语不好的话,就成不了大气候!”
江哥憋着笑,和贺厉对视一眼,知道许一柯这是误会了。
贺厉刚要解释,就被许一柯吓唬道,“你别说!听我说!”
贺厉也笑了,点头,“好,你说。”
“哥还能害你么?啊?你是我和老江从小看大的,哥什么时候骗过你了?你有天赋是不假,可是只有天赋等于没有天赋啊!”许一柯越想越觉得生气,指着江哥,“你看他,一个网吧…哦,黑网吧老板,就这,他都是职高毕业的!”
“我?”江哥指着自己,没好气儿的说,“我的副业才是网吧,我的主业是……”
“开网店嘛!我知道!”许一柯摆摆手,“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看看,就这个小破城市里,凡是差不多能生计的,就没有是几个是初中生!”
贺厉点点头,依然保持沉默是金。
“你说!我现在让你说!你是怎么想的!”
许一柯一直都是一个温和的人,今天这样确实是着急了。
贺厉从八岁开始就几乎每天被贺亮打骂。
长大之后虽然不会再挨打,但骂他的人越来越多,骂什么的都有。
这还是第一次,他被骂的通体舒畅。
“哥。”贺厉笑。
“说!”许一柯喊。
“我现在是你学弟,”贺厉说,又接着补充,“明年就毕业了。”
……
尴尬。
现在就是尴尬。
许一柯脑子里想的都是,刚才老江说喝白的,他为什么没同意,不然这样还能立刻躺地上挺尸。
“你刚才为什么不说?!”许一柯还想强行挽尊。
“你他妈到让他说啊,傻逼!”江哥听不下去了,直接给了许一柯一脚。
许一柯又想起刚才自己摁着不让贺厉说话的场景,突然觉得,啤酒挺尸也没什么问题。
“行了!别寻思了,”江哥用罐底磕了磕桌子,“好不容易见一面,喝酒!”
三个人喝完已经过十一点了,许一柯没让人送,直接叫了个车回。
江哥本来在别的地方有房子,这间房平时就是别的网管轮流休息的地方。
但今晚贺厉在,别的网管回去了,他也懒得来回跑,直接在这睡下。
贺厉有单独的一个房间,这个房间是江哥留给他的,租费因为他要硬给,江哥意思意思,每个月从工资里扣一百。
十七八平米,内带卫浴,自从属于他之后,这里就再没有第二个人进来过。
房间里除了一张两米大的床,衣柜和一个空调,其他东西都是他自己这么多年慢慢添置的,转椅,一个大书桌,桌上有五层书架和电脑,旁边是单人沙发。
进门先落锁,然后拉上窗帘,洗漱过后,贺厉才倒在床上,看着吊灯。
许一柯竟然还想让他考B大计算机系,继续做他的学弟。
看来今晚大家喝的确实不少。
江哥和许一柯都没有发现他其实已经有点醉了。
贺厉抬手使劲儿摁了摁太阳穴,即使在他们二人面前,他依然有所隐藏。
只有这里,在这个暂时属于自己一个人的地方,他才能稍稍卸下防备。
摸索出手机,发现微信有一条未读。
螺蛳炮仗:你们诈骗公司现在什么单子都接?
可能确实喝多了,贺厉抱着手机笑了半分钟。
笑完之后,竟然发了一条语音过去。
消息过去的同时,贺厉就回过神,立马伸手摁下撤回。
刚撤回,对面就接连过来几条语音:
“撤你妹啊撤”
“老子听见你骂我傻逼了”
“不要脸啊”
“是真不要脸”
“有种说,你有种别撤回啊”
“操”
贺厉觉得,今天晚上笑的时间可能比他过去十七年都长。
操。
贺厉摸着小腹,也骂了一句。
笑得肚子疼。
重新拿起手机,想了想,改了一个更符合对方性格的新备注:钢炮
然后才点开头像,回复:
-发错了
对面可能一直在等,立马回过来:
-?诈骗远超瞎话水平9.9分
贺厉眼角带笑,半躺在靠枕上,一抬手把被子扯开盖身上,然后调亮台灯,边从桌上拿书边回:
-你非要这么坚持,那就当我说你
发完这句话,贺厉突然反应过来,低头盯着手机页面,他之前基本上没有和人聊天的习惯,有事直接说事了。
看着发出去的那条消息,下意识皱眉,还真是喝多了,废话这么多。
瞬间就决定要结束这场对话,发过去一句:
-睡了
然后调整了一下靠枕的高度,翻开书开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