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一轮弯月挂在天幕正当中,黑漆漆的小巷中传来几声犬吠。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四周的人家早已熄灯歇息,只有打更人的声音在街头巷尾隐约回荡着。
而马蹄声踏破夜的宁静,马车缓缓停在张家别院门前,两道身影先后下了车,一高一矮,皆衣着朴素,快步从正门进入别院内。
言灵捋了捋胡须,还吹了吹眉尾垂下的眉须。
“您说我打扮成这样,别人应该认不出我来了吧?”
只见她一身粗布麻衣,满头白发高高束起,挽成男子的发髻,脸上和眉毛上都贴了白花花的胡须眉须,一副小老头的打扮。
宋奕白看着她吹胡子瞪眼的模样不禁有些好笑:“甚好,很完美。”
四周的梁上垂挂着白绫,在风中上下左右鼓动着,白灯笼“嘎吱嘎吱”随风摇摆,一副萧瑟凄凉的景象。
大堂中央放置着乌木漆金棺椁,一群人身着缟素,跪在棺前哭泣呜咽着。
棺后的长桌上燃着两盏长明灯,幽幽的烛火随风而动,照亮中央乌黑的牌位——张成宁之灵位。
而露天的院中央摆着一张香案,案前站着一位身着道袍的银须老者。
只见他一手持拂尘,一手持铜铃晃动着,闭着眼睛口中还念念有词:
“太上敕令,超汝孤魂,鬼魅一切,四生沾恩。有头者超,无头者升,枪殊刀杀,跳水悬绳。明死暗死,冤曲屈亡,债主冤家,讨命儿郎……”
冤有头,债有主。作小老头打扮的言灵,突然想起昨夜做的诡异的梦,心底徒然升起一阵恶寒,连忙晃晃脑袋想将这个想法赶出去。
宋奕白目光却始终盯着那名老道。
只见老道念完往生咒放下铜铃,而后两指竖在眉心间,闭眼嘴唇微动又喃喃着什么。
再伸手一指天空!指尖凭空就出现一张黄符纸,手再一挥,符纸便在风中腾得燃起火来。放开符纸,那朵烧黑的纸灰轻飘飘慢悠悠的在空中降落,正好落进桌上的银碗之中。
纸灰与碗中的水慢慢融合,老道又以桃木枝蘸取碗中水,手腕一摆,将水洒向两侧的烛火,白烛上的火苗瞬间鼟一声!烧得更旺。
他这才端着银碗一路来到大堂内,用桃木枝沾水,撒向跪在棺前的几人,又念咒将水逐一点在每个人的眉心。
“贫道方才已为众位驱邪除厄。你们看好长明灯,切勿让灯火熄灭,待两个时辰后贫道再进行下一轮作法超度。”
“多谢道长。”
跪在地上的几人纷纷向老道磕头道谢。
一系列动作结束,一名侍女扶起离棺木最近的一位美貌妇人。只不过此刻她满脸泪痕,形容枯槁,看起来分外憔悴。
宋奕白忙上前点头行礼:“张夫人,节哀顺变。”
“多谢宋老板前来拜祭。”
“我与张兄总归是相识一场,应该的。”
“只可惜他去的那样早,叫奴家今后怎么活……”说着便又掩面哭泣起来。
宋奕白不再多言语,直接绕过棺椁走向灵位前预备去上香,言灵见状也忙跟上脚步。
众人看着这小老头的模样略微有些怪异,可又说不上来哪里怪。
大大的棺椁正好遮住两人看不见他们动作,众人便也不再多想,聚在棺前的火盆,继续哭着烧纸钱。
宋奕白忽然往言灵嘴里塞了一枚药丸,辛辣苦涩的味道在口腔弥漫开,她差点吐出来。
“别吐,含着,也别吞下去。”
言灵的脸瞬间皱成一团,但还是乖乖听话勉强含着药丸。
宋奕白从一旁的方盒中取出三根香,借着一旁的烛火点燃其中一端。双手持香在灵位前拜了三拜,将香插在了位前的香炉之中,升起袅袅虚烟。
侧头瞧见身旁的“小老头”傻盯着那缕香烟,忍不住打趣道:“要不你也上柱香,祭拜祭拜?”
“小老头”一听,脑袋瞬间摇成了拨浪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