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年战乱,不只是流离失所的灾民需要粮食,前线的将士也需要支援。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总不能让战士们一边冒着生命危险,一边还要饿着肚子在前线打仗吧?
他们往邺城奔去,一路只见山河破碎,满目疮痍,哀鸿遍野。
有些饥民甚至饿到去和富户圈养的牲畜抢东西吃,为了被施舍一点残羹剩饭,甘愿被人骑在身上,任人践踏,卑微如尘。
当你弱小得像一只蚂蚁时,别说人了,随便什么都能碾死你。
为了活下去,尊严算什么,脏脏、难看又怎样?当连生存都无法保证的时候,有何高尚整洁可言?
就如管仲所言: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
除此之外,谁还愿意给他们一条活路?
那些将自己的高高在上建立在别人痛苦上的人,会有半分同情心吗?
虽然北方修行门派众多,佛教更是在齐国盛行,可惜只是专注于自身修行。沽名钓誉,假仁假义,根本无意理会人间疾苦,更谈不上伸出援手了。
云舒深吸了一口气,她纵使有心,那么多人,也无力相助。
“我们走吧。”她偏过头,不忍心再看下去。调转马头,扬尘而去。
那些挣扎、痛苦、绝望的眼神,在看到他们经过后燃起一丝希望,隐含乞求。见云舒转身离去后,又迅速黯淡下去,泯灭了最后一丝光彩。
她感受到一种绝望的、濒死的悲哀,还有难以言说的痛苦。
那是一种似曾相识的、熟悉的感觉,仿佛渗透到了灵魂深处、刻骨铭心。
不知为何,她记在了心上。
沿途并不顺利,除了要躲避强盗和流寇作乱,还要小心妖邪作祟。
因着有些修炼邪术的妖物趁着兵荒马乱之时趁机残害人命,以至于灾区妖物聚集。而因为普通人的灵力元气比不得修行者,所以还出现了相互厮杀争抢内丹的现象。
甚至还引来了一些打着降妖除魔、救济苍生的旗号,实际上加入争夺内丹行列的捉妖道师。
他们不去灵气充沛、清气聚集的洞天福地专心修行,却净想些旁门左道、妄图走捷径达到目的。
云舒拔出钉在地上的长剑,目光从那个心术不正的老道身上移开,看向一旁灵力消耗过大,脸色发白的萧黎,“此处污浊气之气浓郁,恐怕对你有损。”
她语中关切之意太过明显,萧黎心中微暖。一只小手已经握住他掩在宽大衣袖下受伤的左手,温和的灵力抚过他细微的伤口,不一会儿便已经愈合结出血痂。
看着对方欲要开口,云舒松开手,打断他要说的话,“现在不是闲聊的时候,我们尽快离开这里。有什么重要的事就边走边说。”
然后她利落地翻身上马,策马扬鞭,不给对方开口道谢的机会。
萧黎虽然心中失落,却也无可奈何,他当然明白云舒为何会如此焦急。
沿途所见所闻如此惨不忍睹,仿佛地狱降临了人间,她当然比谁都急着回去看看到底怎么样了。
虽然收到了高长恭的书信,可见此情景,谁还会信那些平安的字眼。
何况兄妹两人都是报喜不报忧的性子,不想让对方担惊受怕。
近乡情更怯,一路快马加鞭,连夜奔波,终于到了邺城,云舒忽然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看着她回到公主府,萧黎这才安下心来,云舒没有察觉到他的依依不舍,自顾自地在想着心事。
她这副风尘仆仆的样子,不知该有多狼狈。四哥见了一定会笑话她,还像小时候那个爬树的野猴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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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陵王府内,高长恭端坐在书房,愁眉不展地看着呈上来的折子,以及弹劾他的奏章。
朝堂上暗流汹涌,到底是皇帝授意还是遵从本意,他并不清楚。
但对着莫须有的罪名,武成帝虽然并未表明态度,却也有警告威慑之意。
自古大恩如大仇,功高盖主的臣子,多半没有落得好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