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陈文还小,记忆不是很深刻。杨清风却已经懂事了。他就那样看着自己的何师傅在牢里被人陷害致死,却无能为力。
郭镛也记下了这份仇。那时的郭镛,还没有生病。于是杨清风在何鼎死后正式拜郭镛为师,开始习武。
但是郭镛不收陈文,嘴巴上说着不想教女娃娃,实际上是不想让这个小女娃受习武的罪。可后来看到陈文在操练场一日一日的折磨自己,实力进步飞速,就把她正式招到了御马监当了个奉御。
陷害何鼎的除了李广,还有外戚张家。宦官外戚勾结一团,郭镛于是上书请皇帝另纳妃子。后宫只有张皇后一人,实在不利于前朝政治稳定。弘治帝也只是看了一眼,便没了下文。
郭镛却从此染上恶疾,榻都下不了。杨清风寻遍名医,求遍药石,就是医不好郭镛的癔症。
御马监大太监得了癔症,这传出去怎么得了。
于是杨清风一个尚膳监少监,平常就借着陈文的关系日日往御马监跑,拿着郭镛的官印替他处理公务,这样已经有两年了。
可怜杨清风又要顾着师妹,又要顾着师父,最后,还在陈文心里留下一个阉人的形象。
岑恈轻轻笑了笑,看不出真心假意。
“治不好就算了。也别累着我杨小侄了。要不然就把御马监放了吧。”
刘掌柜却是不依。
“御马监是以前西厂的地盘,怎么能说放就放。东厂那群阉党,不过就是会动动嘴皮子,哪里会像我们汪总督一样,是领兵打仗的料。”
杨清风也开口道:“我没关系的,师妹虽然走了,但她平常就算在也帮不上忙,尽会添乱。我一个人也可以的。”
说到这,岑恈斜眼一挑,开口道:“那,陈文现在在哪住着呢?”
杨清风没注意到岑恈说这话时眼里的算计,直接回答道:“她现在在大理寺,跟在一个仵作身边。那仵作有些本事,不会让她受了委屈。再过一阵,新宅子安置好了,我再把人接回来。”
刘掌柜狐疑的开口:“仵作?仵作能有什么本事?我说清风,你对陈丫头的心思我们都看的清清楚楚,你可别自己把心上人白送给外人了。”
杨清风听到这腼腆地笑了笑,也没否认。
他刚才说,没有陈文御马监的事务处理起来更轻松是真的,可他身边没有陈文在耳边叽叽喳喳没关系是假的。这才两天不见,他就已经开始思念师妹了。
那天街角商续与师妹的动作亲昵,杨清风面上平静,心里却总有些刺,刺的他吃饭睡觉都在想着陈文的态度。
他在那个沉香首饰盒的第二层放了一封信,信中将自己这二十四年来一步步看着陈文长大,变强,诸多感慨一一写下。最后的一行,则坦白了自己的心意。
他说让陈文可以慢慢考虑,他慢慢等。等到陈文愿意当他的妻子,他就卸下这一身重担,浪迹天涯也好,只做一家市井间的小门户也好,他都愿意。
因为陈文与他说过,如果有选择,她想逃离宫闱,逃离这没日没夜折磨她的仇恨。
杨清风又何尝不是。
他一直觉得自己与师妹是世上最般配的人。没有人能比他更了解自己的师妹。他也能给师妹她想要的一切,他们两人日后就是朝朝暮暮的相守,年年岁岁到白头,一切都是那样的美好……
以至于后来杨清风根本无法接受变故,他那样努力的想留住,守候的东西,却那么容易就消散了。他宁愿再做一场梦,梦里他什么都不求,只求师妹能好好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