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应道:“殿下宽心好了,我尽量把握好分寸。”话音刚落,晴空无缘无故滴了雨,大风急转直下,裹着各宫的飞絮四处逃窜。不知道是哪宫的奴婢在哭——
我抛下众人,下意识地奔往承乾宫……
许久不来承乾宫,梨花都被尽数移走了。曼娘、藤娘跪在外殿,殿内大嬷嬷在努力地给阿瑛灌着止血散,太医急忙包扎着她手腕上深深的割痕,床头大块大块的血迹还没来得及清洗。
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一样的束手无策,她在逼我破口大骂,骂她神志不清,骂她愚蠢至极。
“郡主!公主她不喝药啊!”大嬷嬷惨哭着把药粉递给我。
我被唤醒一般,急忙接过:“你不能死——”
“活不了了,临了了,不想吞这么苦的东西……只是没想到血流尽了,那么冷,看不清你,听不清你……”阿瑛顶着最后一口气呢喃,她身体凉透了,怎么也捂不热。
“你别说话,我封住了你的血脉了,不会再冷下去了。”
阿瑛早早地割了脉,失血已甚多,封住血脉也是于事无补。她昏死过去,面容恬淡,好像在等着脉搏渐渐消失……
四月初的京城萧杀一片,皇帝连夜从万寿山赶来,却只见到常安公主的尸骨。
陛下亲自主持她的丧礼,举国丧期一年,将史册中的春祭一难永远地抹去,严禁世人以思柔和常安为谈资。
我自始至终都无法理解,阿瑛到底为何要求死,直到我来到林间小屋悼念往事,一切都明了了。
屋里的一页信笺端正压在镇纸之下,纸上无尘,判断不出是什么时候放上去的。
写着:
“花朝节一日,仅那一次我就喜欢上了这间屋子。嘴里没说,因为还没想好称呼它的名字。你非要起‘天香馆’三个字。可读来读去俗不可耐,不如叫‘宓影台’——宓妃仙影落于天堂河畔,谐音正好是‘浮瑛’二字。你定会问我,为何会想到洛神宓妃,因为她是水仙花神,你又说我是水仙花,私下的功课自然不可马虎。安……”
你在天堂的那一头里安……我在宓影台里中了好多梨树,希望来年花落满头,世世代代芳菲不尽。
“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皇后是被冤枉的,我们年少轻狂,我杀错了人,你爱错了人。”可惜当我把这个秘密告诉她时,已然生死相隔。
因为阿瑛的死,宫内有一年的丧期,昭贵妃不敢再向皇上提起联姻,纳太子妃一事也渐渐没了音讯。
听闻皇上对我有所埋怨,斥责我看护不力,一怒之下欲降罪于我,想都不用想,场面十分难看。当时我不在场,幸好昭贵妃带着太子解释了当时的情况,皇上才放我一马。
紫禁城怨气和欲念都太重了,她原本这样纯粹的一个人不该生在这里,趁天真,杀天真。是时候若真能转世,希望她投个好命,有彩虹般的人在身边常驻。
沾染了一路风尘悲桑,回头细想,皇家爱恨与我何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