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京兆尹大牢里,李訢靠在墙角里垂着头,押他进京的人一路沉默,他至今没想通自己到底犯了什么事。
一阵脚步声驱散了牢中的沉寂,李訢微微抬头,想看看是谁来了。
“老爷!”来者惊叫了一声。
“范标?”李訢有些疑惑地说道。
狱卒开了门,范标急匆匆地踏进牢里。
待到狱卒离开,李訢问道:“你怎么进来的?”
范标道:“我在平城混了这么多年,也算有些门路,昨儿有个京兆尹府的护院朋友同我讲,相州刺史已被他们押入牢中,我一想,不就是您吗,便拜托了人进来看一眼。”
范标望了望李訢,叹了一口气,道:“您祖上为慕容皇族效力,老爷和太爷能在太武帝和先帝两朝顺风顺水,也是受了慕容世家不少庇护,没想到如今慕容白曜大将军刚死,您就……”
李訢听闻此言,也哀叹一声,却不知该说什么。
范标又道:“老爷常年远在相州,如今在朝中失了庇护之人,想必是有什么奸佞之人在陛下面前参了老爷一本,老爷才会被押入平城大牢来。”
李訢抬头看了范标一眼,道:“你怎么知道的如此清楚?”
范标终于撕下了面具,嘿嘿一笑:“不瞒老爷,小的还知道,此次正是有个鲜卑人告发老爷在相州聚众敛财,老爷才会被下狱。”
李訢心里咯噔一下。
范标明白李訢心里想的是什么,便道:“老爷做没做不要紧,小的此次是奉上命来问一问老爷,良禽择木而栖,慕容府已经没了,老人清不清楚应该效忠谁?”
见李訢还没反应过来,范标又道:“老爷多年没回京,可能不清楚京中局势,当今天子虽年少,但已经亲政,陛下刚刚颁布反腐令和削爵令,查出李敷李弈兄弟贪污腐败卖官鬻爵数十条罪名,龙颜震怒……”
“一派胡言!”李訢怒斥道:“李敷的为人我最是清楚,他为官清廉、知礼守心,怎会如你所说?这是谁进的谗言?”
范标也不急,道:“老爷别生气呀,皇上是大魏之主,皇上说他们有罪,他们自然有罪了。”
听闻此言,李訢的心瞬间沉了下来,似乎开始渐渐明白自己为何会在此。
范标又道:“皇上对冯太后此前临朝称制,迟迟不肯还政多有不满,如今想要肃清太后党羽,李氏兄弟获宠于冯太后,为陛下厌弃,所以此番特地让我来问问老爷,清不清楚李氏兄弟犯下的这些罪行?”
见李訢不语,范标笑了笑:“老爷如今只在京兆尹大牢,可见所犯之罪并不重,可若是关键时候看不清风向,加上老爷之前敛财、收受胡人贿赂,这桩桩件件加起来,恐怕要闹到诏狱里去了,待到那时,相州的老夫人和少爷们不得忧心死?”
听到这里,李訢算是彻底明白了,皇帝这是在让他选,是他自己一家死,还是李敷一家死。
范标道:“老爷您要明白,就算您讲义气,肯舍己为人,可得罪了皇上的人,终究不会有好结果的,恶人总得有人当不是?”
小吏走进来,将笔墨纸砚摆在了桌上,范标将笔递给了李訢,道:“小的倒是可以给老爷提供思路,昔年李顺收受北凉王沮渠蒙逊重金贿赂,在太武帝面前极陈北凉是不毛之地,不必兴师远征,换得北凉稍安,如此看来,贪污是李家祖上传下的毛病,贪腐误国,可见一斑,但如今怎么才二代,李氏兄弟就又在官场上平步青云了?老爷可得在书中让陛下深究此事。李顺死后,其从弟李孝伯又得见太武帝,深受宠信,安知没有用钱财打点各方铺路?至于官场中哪些关卡需要用钱打点一二,老爷自然比我清楚了。”
李訢迟疑了一下,终究还是接过了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