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阳宫内,司幽王封措端坐在金漆宝座之上,微蹙着眉,一双矍铄的眼睛目光如炬,直直地盯着殿中跪着的女子。
只见那女子身材瘦削,低着头看不清面容,看轮廓是个清秀之人,宽大的衣袖遮住双手,只露出纤细的指尖。
“抬起头来!”司幽王命令道。
那女子听座上之人唤她,便缓缓抬起头。
看到女子的面容,封措竟觉此人有几分面善,便点点头道:
“你是姬玄带回来的人?为何在我别院中伤人?”
封措语调平缓,却带着一股不怒自威的威慑力。
花笺儿急急地摇头答道:
“小女子并非有意伤人,那日小女在台上献舞,可不知为何短剑会突然脱了手,小女子绝无害人之心,还请王上明察!”
花笺儿是姬玄带进合虚山的,如今虽然寻竹是因她而伤,姬玄自是心痛寻竹,虽与花笺儿相识未久,但不知为何,心下就是相信柔弱的花笺儿绝不会是有意而为,便抢险辩解道:
“启禀王上,花笺儿姑娘乃是臣意外所得,也是由臣带来合虚别院之中,就连那日献舞也是临时起意,且她只是一介舞姬,并无功夫在身,依臣看,这件事必定是个意外,绝不会是花笺儿有意为之!”
话音刚落,一旁的伯尧冷哼一声,说道:
“意外?!我看未必吧!
本公子亲眼所见,那日的短剑由她手中射出,直奔玉璃姑娘而去,只是后来因一股未名的外力所阻,才中途偏了方向射中寻竹,否则受伤的便是玉璃姑娘。
出手如此精准,必然不是普通闺阁女流可以做到的,”
说着向座上司幽王揖手说道:
“儿臣建议对这女子用刑,看她来合虚到底是何目的?”
“万万不可用刑啊,王上!花笺儿如此弱女子,若是用刑,岂非要屈打成招了!”
姬玄赶忙阻拦。姬玄自小在幽都王宫长大,伯尧对他一直如兄长一般,所见的都是风度翩翩宽容平和的伯尧,却从未见过他这般心狠,竟容不得人辩驳,便要用刑。
司幽王略思量了片刻,说道:
“伯尧,此事疑点重重,如此便用刑甚是不妥。
你方才说这女子的剑,是朝着玉璃而去,这玉璃又是谁?这位花姓女子又为何要伤她?”
伯尧答道:
“禀父王,玉璃姑娘客居别院已有些时日,当日儿臣在竹林中意外伤了玉璃姑娘,便将她带回养伤。
事出后,玉璃姑娘曾跟我说过,那日她曾撞见这花笺儿偷盗,本欲告发,但花笺儿哭着求玉璃姑娘放过,还说自己是初犯,今后定不会再做此不耻之事,玉璃姑娘心善,看她流落青楼身世可怜,便只出言教训了一番,并未告发此事。
可怎知这女子当面认错,心中却并不领情,反倒因被玉璃姑娘撞见自己的丑事而怀恨在心,便借着献舞失手之由欲加害于玉璃姑娘。
父王明鉴,如此心地恶毒的女人,必得严惩才是!”
“哦?”封措微一挑眉:
“既如此,那便将这位玉璃唤来问一问罢!”
未久,玉璃被内官领着进了大殿。
那日从柴房出来,玉璃看止棘方才的意思像是要留花笺儿性命,也不知她又打的什么主意。
花笺儿由重霄台跌下竟没有死,再过几日少璃又要下凡,到时候若是知道了她对花笺儿所行之事,虽说二人是姐妹,但以少璃的性子,未保不会帮着花笺儿,将自己告到元君那里去,再加上私自下凡一事,到时候元君怕是轻饶不了自己。
可若是能在少璃下凡之前先将花笺儿解决了,即便元君知道了自己私自下凡,左不过也就是责骂两句罢了。
想到这儿,便先将止棘打发走,自己拿定主意做个先手,早早地让伯尧将这花笺儿整治了,免得夜长梦多。
于是玉璃直接去了伯尧的博雅斋,咬定花笺儿是要害死自己,先坐实了她恶人的罪名,料她一介舞姬身份,到时候必无人为她辩驳,就算是她申诉起来,也未必有人信她。
见玉璃声泪俱下哭诉自己如何年幼丧母,又如何与父亲相依为命,父亲被陷害而亡,自己又如何流落合虚才遇到了伯尧,何其有幸得伯尧照拂,她主仆二人才有了安身之所,如今却因一念善心反遭恶人迫害,何其痛心!
伯尧哪里见得了这一番梨花带雨,自然对玉璃的话深信不疑。
原本以为花笺儿在凡间的身份低微,不足为惧,只要自己在伯尧那处挑拨几句,让伯尧将她草草处置了便万事皆无。
只是玉璃万没想到的事,这事竟会惊动了司幽王,还将她唤来与花笺儿当堂对质。
玉璃战战兢兢地进了广阳宫大殿,知道王座上便是司幽王,低头垂手也不敢抬眼向上看,只好左右瞟去,见姬玄与伯尧二人对面而立,皆气势汹汹,大有剑拔弩张之势,便知眼下此事有姬玄参与其中,怕是不妙,自己更需得小心应付。
玉璃在花笺儿身旁跪了下来,向上叩头口称“小女子”,又偷眼向伯尧处望了望。
司幽王封措见玉璃进殿时低眉顺目,又小心翼翼地左顾右盼,眼神飘忽,心下便有了三分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