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小时后,公路变成了土路,而且渐行渐高,开始入山了,回头一望,农田和屋舍渐渐隐没,有种离开人间的感觉。
路况变得好差,再过大半小时,杜迦迦都快被颠散了架,才终于到了李罗村的外围。
零散的屋舍分布在梯田下方,到处都是树林和竹林,树不粗,都是大炼钢之后才长出来的后代,竹林则特别的茂盛,小水桶粗的都有。
路面在山坡、农田、树林、竹林间绕来绕去,屋舍渐多渐密,村里的地面坑洼不平,随处可见碎石腐叶和粪便,拖拉机后面带起一股尘土。
李双好心为她介绍周围:“……这是村头地头,这几家统姓罗,远一点几家统姓李……过了这小桥就村委会,还有小卖部,……岔路向上就学校,平走就祠堂……到支书家啰。”
拖拉机停在支书家门口,院子比较大,还是两层半楼,比村里其他房子要好得多。李双扯开大嗓子就喊:“表姨丈,表姨,大先生来啰。”
原来李双还是村支书的表侄,这倒也不算多了不起的关系,同个村嘛,一表三百人都很正常,说起来,姥爷还和村支书上辈也有亲戚关系呢,这不就是说,杜迦迦跟村支书也有一两杆子远的关系?
门开了,一个中年fu女出了来,对着杜迦迦的姥爷笑说:“大先生来啰,快进,支书在等你勒。”又对杜迦迦说:“嗨,还来了个城中的娃娃,瞅这打扮,就比咱村里的好看。”
杜迦迦穿着妈妈准备的出门衣服,还戴着旅行帽,是比村里路上见到的几个孩子要好不少,他们穿着旧衣服,多半是用大衣服改小的,脚上穿便宜的凉鞋,或是绿军鞋,还有的干脆打赤脚,走在满是泥尘的路上啪啪作响。
杜迦迦对中年fu女也就是村支书老婆笑笑:“阿姨好,我,嗯,奈叫杜迦迦,是大先生的外孙闺女。”
“嗨,真乖,城中来的统会懂礼貌。”中年fu女伸手来捏她的小脸,粗粗的手指还带着长指甲,感觉真不好,难怪所有小孩子都不喜欢让陌生大人摸啊拍啊亲啊什么的。
他们一起入了屋,屋里宽敞整齐,前面摆了一套大红木的桌椅,里面摆了一套电视柜和一套沙发茶几。墙上挂了两幅竖匾,里头写着“大公无私”、“难得糊涂”,还有一幅当朝太祖的半身画像。
男主人正坐在沙发上,四五十岁上下,短袖白衬衫搭蓝色西装裤,宽大的裤脚挽起来露出毛腿,皮带和皮鞋都很旧,典型的农村干部模样。
姥爷之前和杜迦迦说过,村支书叫罗援朝,算一算年龄也差不多,志愿军去鸭绿江那头打mei国佬时,支书的父母正好该给他起大名了,省心思还赶潮流。
罗支书见他们进门,才慢腾腾地起身,走两步就停下来,大声笑说:“大先生腻可来啰,村里人统等着腻勒。”
寒喧几句后,杜迦迦的姥爷拎了瓶老窖出来见礼,罗支书请他们入座说话,他自己坐在单人沙发上,他老婆去沏了一大壶茶来待客。
杜迦迦不爱听他们男人的谈话,见支书老婆去厨房里忙卫生,就叫:“阿姨我来帮你。”
支书老婆见她一个小女孩主动要帮忙,倒是意外,加上小嘴又甜,一下子就喜欢上她。不但没有让她帮忙干活,还找了个红通通的西红柿给她。
杜迦迦便一边吃西红柿,一边和支书老婆闲聊。
支书老婆姓相,是外村嫁来的,育有两个男孩子,捣蛋得很,倒挺想有个文静的女孩。在搞卫生和谈天之余,这位相阿姨两次伸出手,还想捏她的脸蛋以示喜爱,杜迦迦眼明脚快,我闪,我躲,相阿姨遂未能得逞。
过了大半个钟,杜迦迦的姥爷站起来告辞,杜迦迦听见就跑出来。
罗支书一边送客一边问李双关于爷孙俩的住宿安排:“李双,大先生住的地方统找好没?可不要太埋汰肮脏,让大先生埋怨咱们村就不好啰。”
李双猛点头说:“奈早就找了,就学校的房间,干净着哩。”
罗支书微微点头:“那行啰,腻小子就带大先生去学校宿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