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贵没有低头,他眼角血红,嘴唇克制不住的发抖。
好一会他道,“我以前在家里,看着你们围在桌上吃饭,我就觉得自己是个外人。您总跟我讲生恩养恩,可您知不知道,那时候我觉得就算死了也没什么的,死了就不会那么难过了……”
“我这人没什么本事,给不了妻儿什么,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让他们像我一样受欺辱。”
眼泪终是滑了下来,他抬起衣袖擦了擦,然后看向谭仲全,“仲全伯,我要说的就这些,我没什么可说的了。”
王氏一听这立马坐了起来,也看向谭仲全,“一千两银子,少一钱也不行!不然,我就到衙门里去告,告他们大不孝!”
一直看笑话的孟奎,看到这里便道,“老人家大冬天气得在地上打滚,我都看不下去了。俗话说,百善孝为先,我听舅父说过,每年衙门里都要断上几个这样的案子,不孝子可是要游街示众的。”
“胡闹!”谭仲全拍了下桌子,震得上面的杯子嗡嗡响。
他盯向王氏,“弟妹既然觉得我说话没用,那便回家去吧。”
王氏又想闹,就见谭老汉一个杯子摔在她面前,立刻便哑了火。
见王氏有所收敛,谭仲全接着道,“当然你觉得非一千两不可,那便去告。我们谭姓的颜面是其次,到那时,钱怕是一分也到不了手里。而且,两边状子都往上一递,谁输谁赢还不知道呢。”
这席话出来,王氏气势彻底孽了。
谭荣趁机把她拉了起来,扶着她坐在了椅子上。
谭仲全见两边人都消停了,便沉着声音道,“一家子亲骨肉闹成这样,老的不像老的,少的不像少的,成什么样子?既然你们两方都要断绝关系,我便给你们当个见证。赡养的钱银我给你们定个数,三百两。你们若能接受,就签字吧。”
他把提前拟好的纸张往案上一摊,见两边人都垂着眼睛不说话,又强调道,“你们要明白,这字一签,以后你们便不再是爹娘儿子,再不是兄弟,荣辱不管,生死不问。想好了就签吧。”
说完,用眼睛斜了孟奎一眼,“里长觉得如何?”
孟奎呵呵一笑,“您是谭姓的族长,您觉得行那就行。这家族事,我本也不管的。”
看着谭老汉起身去签字,王氏眼皮翻了翻,终是没说出什么来。
谭贵看着纸上谭老汉的名字,一时像是解脱了,一时又像更沉重了。
笔掂了好久,眼见着墨要滴下来,他才颤颤的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他侧身看着谭老汉,“钱我一时拿不出那么多,需要一点时间。”
王氏刚要说话,就被谭老汉伸手拦住了。
他什么也没说,背着手走了出去。
“哎,仲成叔先别走,你家柏哥儿被打的事,你不问了?”
孟奎在后边喊他。
他却像没听见一样,冷硬的像颗钉子一样向外去了。
孟奎只得看向王氏,王氏终是有机会开口,像是抓住了什么把柄,气势又回了来,“刚才算的只是赡养银子,现在柏哥儿的医药费你要怎么算?”
谭贵觉得浑身俱疲,实在没力气再说什么。
赵二娘子便道,“不是我们弄伤的,我们为何要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