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阿渚一样，何捡和谭九桐也十分喜欢听刘先生讲故事。他们这个年纪，对外面的世界充满了无限的憧憬，每次都会引出一大堆的问题。

比如，京城的凤来塔是不是真的有十三层，塞北是不是有大片沙漠，惜坞岭的山上是不是真的有老虎……

每当这个时候，刘先生总会捋捋下巴上的三根胡须，眯着眼睛故作高深。

“凤来塔是先帝为纪念舒妃而建，想将逝去的芳魂招回。两人相伴十三年，故而塔有十三层。不过，当今的皇帝不大喜欢这塔，所以没人敢去祭拜。听说中间还失过一次火，城防没有一个人去救，那火却莫名自己灭了。当时还有传闻，说是舒妃的芳魂真的回来了，有人晚上还会听到塔那边有女人弹琴。为此京城足足宵禁了三个月。”

“塞北可不止有沙漠，还有大片草原。咱们这少见的马，那里满眼都是。每到冬天下雪的时候，白茫茫一片，咱们关内的人一进去，就出不来了。”

“都说惜坞岭有老虎，可我当年也去过一次，在山上还睡了一觉，却连根老虎毛都没见着。我从山上下来的时候，当地人却吓得不轻，说我是疯子。哈哈，他们这群胆小之徒，竟说我是疯子。简直无理取闹！”

先生夸夸其谈，学生心满意足，三人皆得其乐。

如此一来，时间总是过得飞快。

阿渚不知道什么时候睡了过去，朦朦胧胧被刘先生怒斥声惊醒：

“说的好听，什么好的能变坏的，坏的也能变好的，纯粹是胡扯！我这辈子一直坏到现在，可有什么时候好了？而那些趋炎附势的坏人，也没见遭什么报应！什么‘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就是来骗傻子的谎话！”

阿渚一头雾水，不由看向被他反驳的何捡。

很快她也就明白了过来，这应该是到了每日的提问时间。

谭九桐一向是听故事积极，轮到提问的时候就没了声。刘先生曾训斥过他几次，他便把刘先生曾经说过的话还了回去——你们又不走科举这条路，学这些没用。

于是刘先生便随他去了。

所以每到这个环节，他便只把目光放在何捡身上。

何捡不仅聪明，还懂得举一反三。年纪虽小，却已经有了一些不错的见解。说起来是个读书的好苗子，只可惜了窝在了这山间茶棚子里。

对于书本，何捡都是提前预习过的，这两句话的意思他也较为顺利的说了出来。

可没想到的是，刘先生竟然十分不认同，甚至发了怒。

何捡知道刘先生之所以这样，是因为他这一生的确坎坷。但他并不觉得“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是骗人的，相反，他觉得很有道理。

于是，他道，“这句话虽然不适用于每个人、每件事，但从长远讲，还是有道理的。先生年轻时顺遂，中年时坎坷，晚年或许就有福了呢？”

刘先生冷哼一声，“有福？我指望谁？你？”

何捡笑着看他，“先生一身学问，够我学一辈子了。”

刘先生这才稍稍平静，可还是揪着他前面的话，“什么长远讲有道理，你就跟着胡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