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他看着在大门口鬼头鬼脑的栓子,“我旁的牵挂没有,只这一个孩子。我们老两口日子不多了,一旦去了,可就苦了这孩子喽。兰丫头的性子我知道,孩子跟着她我不放心。留在村里,他又是个捡的,也没人托付。难啊,一想起来我就睡不着觉。”
谭贵劝他,“二伯现在身体不好,老想这个怎么能行?你们两口好好的,孩子才更好。”
陈老汉点头,“是这个理,所以这药再难喝,我都能梗着脖子喝下去。不给栓子找条路,不敢死啊。”
“事情没那么遭,我们村上不少铺子都收学徒,包吃管住的。陈娘子家里也有炒茶棚子和茶铺,怎么着都能有口饭吃。男孩子嘛,也就这几年得靠人,等长大了,自己就能闯路了。”
谭贵的话多少给了陈老汉安慰,心里仍是放不下,“人家收学徒,怎么也要十岁左右的,栓子还是太小了。”
阿渚本来不太喜欢总冲她做鬼脸的栓子,听了大人的话不觉有些同情起他来。
说起来,栓子也只比自己弟弟大一岁,弟弟还经常在娘怀里撒娇呢,他却连爹娘都没有。
她突然对陈老汉道,“阿翁不要担心,他以后去了阿瓦可以跟着招哥哥。”
何捡常年在阿瓦住着,多半时间在守茶叶棚子,不跟陈娘子住在一起。若是栓子跟着他,以何捡的性子,栓子肯定受不着苦。
陈老汉想起何捡便笑起来,“那孩子是个好的,难为他还惦记我们老两口,每年都跟着你爹来看我们一趟。只是他年纪也还小,才十三岁个人,兰丫头竟然让他去守棚子,真是狠心啊。再让他带个孩子,也太难为他了。”
提起这个事,阿渚也为何捡鸣不平。
一样都是孩子,陈娘子带着一对龙凤胎住在镇上的宅子里,听说还买了丫头婆子。偏她不带何捡,让他一个人留在阿瓦不说,还让他做活。
真是心偏的没边了。
说话间,陈阿婆喊他们吃饭。
谭贵扶着陈老汉走在前面,阿渚乖巧的跟在后面,突然有什么东西击在她背上,不疼却吓了她一跳。
回头一看,便看到刚收回手的栓子。
栓子见她看过来,忙把头又给缩了回去。
阿渚捋了捋袖子大步朝他走过去,栓子一看以为要来打他立马就跑,却被阿渚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袖子。
见他挣扎,阿渚便低声威胁,“你要是不听我的话,我就跟你阿翁阿婆说你用弹弓打我。”
果然,栓子一听就怂了。
阿渚没有没收他的弹弓,而是掏出手绢给他擦了擦鼻涕,随后把手绢塞到他手里,“以后有鼻涕了,就用手绢擦干净了,不能再抹在袖子上。不干净的话,大家就不跟你玩。”
栓子显然没想到阿渚不打他,还给他擦鼻涕,一双黑葡萄一样的眼睛眨了眨,一下抓住了她的衣角,“你跟我玩。”
阿渚看着他的小黑手,皱了皱眉头,却没挣开,只道,“你听话,就跟你玩。”
栓子忙点头,“听话。”
刚说完,就把鼻子往袖子上一抹,将新流出的鼻涕尽数擦在了黑黝黝的袖口上。
阿渚,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