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秋千架上攀援着一枝碧绿长藤,藤蔓上挂满了刚刚吐蕊的小花苞,一个个小嘴朝上,犹如粉面含春的少女,娇俏可爱,和风一拂,一颤一颤地似在我的心尖上搔,痒痒极了,真想去那秋千上荡一荡。
我掐着指头算了算,在这间卧房里,我已躺了有三七二十一日了。
如果说第一个七日确实是因为摔伤,不可移动。然而,自我摔伤第三日,腰上与胸部的骨裂,就已不痛了。
现在,就连后来那日被水晶盘子夷平的鼻骨,也都如窗外的那小花苞一样,直挺挺地立了起来。
我超强的愈合能力,再加上华太医妙手回春的药物,现在身上包括脸上,连个小疤小痕都早已了无踪迹。
太子府以保护我人身安全为由,每日除了太子本人、华太医可以近身外,贴身侍奉我的就只有一个叫作春烟的年轻侍女,和协助华太医为我诊治的那位懂医术的姑姑,大家都称她董姑姑。
太子只要在府中,一日三餐基本都会亲自服侍我服用,纵然是我鼻骨刚刚全部塌陷那几日,他也没有如那些侍女所说的那样,对我有半分嫌弃。
但无论是他,还是华太医他们,都异口同声地告诉我,我伤势未愈,不可移动,说什么也不让我起床。
我最了解自己,其实我早已生龙活虎,好得不能再好了,如果给双翅膀,我会立刻从这房里飞出去。
但又想起华太医的话,一旦愈合过快的消息传出去,会被当作异类,虽然我不知道被当作异类的后果是什么,但从华太医的语气中可以听出他的恐慌与担心。
虽然在这太子府时日不多,但一个万良娣就让足以让我胆战心惊,只能乖乖就范,卧在床上。
太子每日都需要早起去上朝,晚上一般也会在书房忙碌很久。但每日无论多晚,都会来到我的枕边入睡。
每次他进来,都以为我睡着了,会小心翼翼地掀起床幔,侧卧在我的身边,注视我良久。
因为白天睡眠充足,夜晚难免精力旺盛,但为避免与他直接面对,我也只能假寐,好在他貌似白天都很疲惫,在我身边躺下不久也会很快入睡。
华太医每日都还会给我的鼻子打上支架,我知道,那支架起的不再是支撑作用,而是遮挡作用。
万良娣据说我鼻子被砸那日起就被禁足,此间,万皇后曾多次给太子府施加压力,旨在解了她的禁,这些也都是我从府中侍女口中得知。
我不仅伤口愈合速度快,而且听力惊人,当我意识到这一点,连自己都觉着自己异于常人。
但终日卧床不起,实在是烦闷无趣。
这一日,不知为何晚膳提前了一个时辰,太阳还没落山,我就被喂得饱饱的,自始至终我也没有看到太子的身影,我只当是他公务繁忙,并没有在意。
事实上,他不在跟前,我吃得还随意一些,但他肯定不知道。
晚膳后,我耳根子格外清静,感觉今日与往日有很大不同。
以前虽有春烟与董姑姑在里间伺候,但我能听出来卧房外的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侍卫很多。
但今天听不到那么多人的声音,侍卫好像撤减了许多。
不一会,春烟进来,端着一大盆热水,扶我起来,为我擦了擦身子,为我梳妆打扮了一番,换上了一套男装,又为我戴上一顶帷帽,将我的脸遮得严严实实。
我不知这天色将暮,她将我如此一番折腾打扮是要干什么。
不久,门外响传来一声不怎么引人注意的鸟鸣,她便引着我出了房门。
自那日被抬进太子府,我还没出过这卧房,一出门满眼都是翠绿柔粉。
春烟只顾小心翼翼地带着我抄着小路走,不一会,貌似来到了太子府的后花园。
她小心引我走上一条青石小路,小路尽头是一扇小门,打开小门,我被眼前的景色惊呆了。
此时,天色将暮未暮,夕阳的余烬染红了远处的黛山,近处是一条潋滟无声的河,一直通向府外。原来太子府是依山而建。
河水极静,仿佛根本没有在流动,河两岸杨柳依依,似美人临水而舞。
青烟般的柳枝垂落处,有一页小舟,似在等待着故人。